二十大|資本市場反應過度 未懂中國經濟真正考驗

撰文: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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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習近平帶領新一屆中央政治局常委的亮相,中共二十大落下帷幕,中國正式進入了有一個全新發展階段。然而,市場對於此番中共新的佈局調整,根本沒有看懂,更別說消化。所以市場反應非常激烈。

二十大結束次日,恆指開盤即跌幅擴大至4%,恆生科技指數跌超5%。主要指標股,阿里巴巴跌超9%,美團、百度、京東、騰訊、碧桂園跌超8%。席間,恒生指數大跌超過1000點。

而美國市場上中概股反應更是一地雞毛,熱門中概股集體走低多數跌幅達到15%以上,納斯達克金龍指數初步收跌14%。市場表現不可謂不慘烈,這是外資的直接反應。進一步說,是遊資以及對沖基金再次借助市場情緒進行做空,如果這種做空能夠推動市場情緒惡化,這些資本就會大肆炒作以此謀取巨額利益。西方式資本的這種惡意,早已超脫了經濟與金融的本來的基本面。

為什麼是如此反應?無須諱言,由於國際格局的大幅震盪以及疫情防控的巨大差別,再加之中國經濟發展策略持續的調整與改革,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似乎看不懂中國究竟要幹什麼,對中國經濟未來發展的不信任隨之增加。甚至,在資本圈對未來是否仍會「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又引起了新一輪的擔憂。理由也很簡單,外界認為這一屆中共常委當中,似乎沒有傳統的經濟科班出身。此外,在財金官員的任命問題上,今次國務院副總理劉鶴、財政部部長劉昆、人民銀行行長易綱、中國銀保監會主席兼人行黨委書記郭樹清等,均未有出現在新一屆中央委員或候補委員名單上,這意味着金融體系將大換血。

10月23日上午,中國共產黨新一屆政治局常委集體亮相,北京市委書記蔡奇成為中央書記處第一書記。(香港01)

在中國經濟預期轉弱的大背景下,這些不確定性,讓原本就還處於琢磨是「以經濟建設中心」還是要「打擊資本」的資本天平再次打破平衡,於是資本市場,特別是外資就有了一個強烈的反應。這是可以理解的,但顯然,資本的反應體現出,其實沒有看懂中國經濟發展真正問題所在,更別說中央在經濟維度的佈陣。

首先,必須承認,中共高層對中國經濟發展的信心,同一般社會層面的信心有很明顯的落差。

「今年以來,國際環境更趨複雜嚴峻,突發因素超出預期,經濟新的下行壓力加大。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保持戰略定力,把握大局大勢,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高效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引領中國經濟行穩致遠。」這段話多次出現在公開報道中,事實上也是中共一直以來對於中國經濟形勢的一個總體判斷。「堅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中國經濟攻堅克難、企穩回升,經濟運行保持在合理區間,彰顯出強大韌性和巨大潛力」、 「中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沒有變」、「我們對中國經濟發展充滿信心」,是一直以來中央層級在不斷強調的。

然而,社會層面來看,所謂中產階級信心的缺失尤為明顯,而這個對經濟發展動力的影響是顯著的。隨着中產階級對生活品質有更高的需求,對於經濟的不確定就更加敏感。原本應該是較為富裕的中國中產階層,卻伴隨着持續的焦慮——擔心被辭退;擔心因病致貧;擔心老人贍養;擔心孩子教育問題;擔心股票的波動;擔心稅率調整,甚至是住房公積金的調整……而在新冠疫情和經濟下行的衝擊下,中國中產階級的內心焦慮進一步上升,擔心生活質量下降,擔心未來的收入,擔心泡沫破裂,從「中產」搖身一變成「中慘」。

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正在各個方面呈現,尤其對中產階級的預期與信心的衝擊。(新華社)

中產階級心態上出現極大變化。他們原本都有一些財產積累,或者有一份能維持體面生活的收入,但隨着經濟下行壓力增大,不少行業面臨困難,很多人對未來失去信心。大家怕失去,既怕不錯的收入難以持續,又怕已經積累的財富在社會變遷中貶值、出意外。

這個時候,中產階級的保守性格完全暴露出來。對他們來說,預期可能比實際影響更大,是預期讓他們焦慮。這是跟以往很不同的地方。因為害怕,令他們的消費、支出更加謹慎。用一個更為通俗的比喻來說,中國人原來是「光着腳的」,怎麼樣都可以,也沒太多顧慮。但如今中產階級都「穿上鞋了」,他們害怕腳着地就濕了鞋,對於下一步是什麼,就格外的緊張,緊張到影響這一步。而這一步要不要邁出去,又是能不能過水塘的關鍵。

社會形態的變化,也進一步造成「預期轉弱」最麻煩的所在。「預期轉弱」不是典型的經濟下行問題,加之主體人群狀態發生了非常不一樣的變化,傳統的經濟應對方法就不靈了。這就造成了同國家「對中國經濟發展充滿信心」形成了巨大落差。

其次,資本對中國經濟發展的認識不夠,沒有意識到中國經濟發展下一個階段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直白的說,中央給的歸納——「深入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推動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積極主動擴大開放,着力推動高質量發展,我國經濟結構調整取得新進展,產業結構不斷優化,需求結構持續改善,區域發展格局優化重塑,收入分配結構持續調整,發展的協調性和可持續性明顯增強」是中肯的。各項宏觀經濟數據,足以支撐「推動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的成果,此話不虛。

疫情爆發以來,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多次召開相關會議,對穩經濟大盤工作再部署、推進再落實。(新華社)

其實必須要問的是,中國經濟發展的最大挑戰是什麼?不是說中國經濟治理已經面面俱到,但做戰略規劃,最核心的也是要抓主要矛盾。仔細看看中央的判斷——「我國經濟發展的內外部環境更趨複雜嚴峻,需求收縮、供給衝擊、預期轉弱『三重壓力』持續顯現」。我們很長時間都在討論「三重壓力」持續顯現,這「三重壓力」還存在,但一定要理解,中國經濟強大的內生動力和韌性所在。而,往往前半句,「我國經濟發展的內外部環境更趨複雜嚴峻」,往往被視為一個環境狀語而所在,但事實上,「外部環境更趨複雜嚴峻」恰恰是中央所憂心的。

怎麼能不憂心呢?眼前就有例證——烏克蘭危機後西方國家是如何對俄羅斯經濟進行封鎖的。美國率先打響了對俄金融制裁的第一槍,凍結俄寡頭及銀行的海外資產,從而掀起本輪制裁的帷幕。隨後,歐盟、英國、加拿大、日本等地加入對俄製裁行列,具體措施包括:限制俄使用美元、歐元、英鎊和日元進行貿易結算;禁止俄使用受美管轄的資金償還債務;將數家俄羅斯銀行從「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管理的銀行結算系統中剔除;凍結俄羅斯中央銀行近半外匯儲備等。截至10月,已有9000多個俄羅斯機構、企業及寡頭個人遭受不同程度的金融制裁。

在俄烏衝突爆發初期,制裁以凍結俄寡頭與金融機構的海外資產、禁止俄央行等部門使用海外資金儲備為主。而後,針對虛擬貨幣交易、金融與評級服務、重要物資和技術進出口等方面的禁令都逐漸被納入制裁範圍。本次金融制裁全面打擊俄羅斯銀行業、證券市場和政府資產儲備。

要有一個認知: 從歷史上看,金融制裁的應用頻率非常高。特別是美國,是當前全球金融制裁發起最為頻繁、到位的國家。美國金融市場的成熟度及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裏的中心地位是美國牽頭髮起金融制裁的基礎。而如今,美國和中國正處於老大和老二的結構性矛盾當中,美國時刻都打算揮舞制裁大棒。從2018年開始的晶片戰、科技戰、貿易戰都已經是鮮活的例子。

這說明,中央預判,會影響中國經濟未來發展的最大不確定是在外部,換句話說,是外部安全的不確定性。要知道,金融打擊是成本最小的「核彈」。遭受制裁的國家和地區很可能會由此面臨金融危機等一系列考驗,金融危機的傳導性可能導致其轉化為銀行危機與財政危機,最終爆發社會總危機,致使政府垮台。這是中央所擔心的。所以說回中央最高權力的排兵佈陣,很側重對「安全」的強調,這才是外界認為的中國經濟行穩致遠的最大不確定性。

二十大新聞中心舉行首場記者招待會,中國經濟成為各方關注的焦點。(新華社)

其三,正如習近平在二十屆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記者見面時強調的那樣:「始終堅持一切為了人民」,他也曾說「今年以來,面對複雜嚴峻的國內外發展環境,中國堅持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堅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最大程度保護人民生命健康,最大程度穩住經濟社會發展基本盤」。「人民」是中國經濟最大動能所在。

打個比方,中國經濟發展也像打球比賽一樣,下半場的打法和上半場一定是不一樣的,無論你是哪一方,都必須調整打法,才能適應新的比賽節奏。中國經濟的上半場就是「資本」型增長。

比如土地,房子,股票,各種包括礦產在內的優勢資源,這些東西在一個國家的發展初期,往往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因為他們可以盤活整個社會的資本,還可以加槓桿,帶動一輪又一輪的經濟發展。任何一個國家、企業、個人要想快速發展,必須解決原始的資本積累問題,都必須經歷一個資本的原始積累的過程。這個過程就像「跑馬圈地」。一旦生產力得到解放,就加足馬力直往前衝,誰的馬力大誰搶的「地盤」就多,這就是野蠻生長階段。

「跑馬圈地」時代主要有兩大紅利:第一大紅利:「人頭紅利」,針對的是製造業和房地產。第二大紅利:「流量紅利」,針對的是網路行業。這兩大紅利讓中國完成了三大基建任務:第一是實體的基建,主要靠房地產;第二是網絡的基建,主要靠網路;第三是產品的豐富,主要靠製造業。三大基建任務的完成,讓中國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中國經濟的上半場,解決的核心問題就是資本的原始積累過程。

值得一提的是,放眼世界,只有中國的原始積累過程是在沒有對外侵略和殖民掠奪的情況之下完成的,而美國、英國、日本等這些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無一不是依靠對外殖民掠奪去完成和加速這個過程。中國憑什麼在短短40多年就可以完成這個過程呢?這得益於現代貿易的全球化,尤其是加入WTO之後,本國產品迅速滲透到世界各地,這是完成原始積累的重要原因之一。

中國用幾十年走完了其他國家幾百年的現代化之路,這無疑與全球化大潮脱不開幹係。(Getty Images)

但如今,中國已經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過程,就不能一直停留在這種狀態,中國接下來該怎麼走?——中國經濟的增長,從「資本」驅動,切換成「運營」驅動。什麼是「運營」?就是靠治理、優化、配置去盤活這些資源,使這些資源發揮出更大的社會價值。比如,現在已不缺房子,缺的是如何把閒置的房子充分利用起來的辦法;現在已經不缺產品,缺的是如何把合適的產品送到合適的人手裏去的渠道。也就是說,跑馬圈地時代結束了,接下來必須經營好這一畝三分地。

不要忘了,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發生變化——「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中國社會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這才是新一屆中央之所想。中國經濟已經完全走過了資本積累的階段。這也才是中國經濟發展動能所在。

不能說資本是短視的,但資本對金融和經濟的認識顯然還停留在固化階段。完全不懂金融只是服務於經濟的存在。「資本逐利」無錯,可是什麼是短期利益,什麼是長期利益,這當然也是資本永恆的一個話題。「資本」對新一屆中央換屆的反映完全在預期之內,可以理解,但也顯然是沒有看懂中國經濟發展脈絡之所在。但,即便如此,多觀察數月就會發現,此番或許只是外資,還是遊資短時期的過激反映,而後再看,資本真的會「逃離」中國嗎?還先不要着急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