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風「結束台獨黨綱」 賴清德向中國大陸釋放善意?

撰文:杭子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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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中國事務部主任吳峻鋕日前在一場由兩岸及海外華人學者共同與會的在線講座中演講介紹民進黨的主張,他在發言中強調「台獨黨綱已是歷史文件」,實質由「台灣前途決議文」取代,不必再另外宣佈台獨。

吳峻鋕在民進黨內屬於新人,並不為兩岸熟知,但是他的妻子簡舒培為民進黨籍台北市議員,是民進黨內「新潮流系」重點培養的干將,與賴清德出身同門,現為民進黨發言人,因此有分析認為,吳峻鋕的言論很大程度代表了賴清德的意思。

有媒體解讀,相關說法是賴清德有意在上任前改善兩岸關係的重要一步,為向北京傳達選後的兩岸立場。

賴清德有沒有這個意思?很大可能是有的。已經當選、等候上任、正忙於組閣的賴清德沒有了選舉壓力,也就沒必要再在兩岸問題上宣揚台獨刺激中國大陸。相反,為上任前後能有個相當穩定的外部環境,減小來自中國大陸的壓力和美國拜登政府對他的「急獨」疑慮,從政治需要的角度,他確實可能有通過展現某些姿態來展示所謂「善意」的意圖。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即便賴清德有這個意圖,他通過吳峻鋕對外吹風表示「台獨黨綱已是歷史文件」也沒有任何意義,對中國大陸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善意,更達不到他想要的減壓目的。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這就要從「台獨黨綱」的歷史說起。

在兩岸及台灣內部政治中,「台獨黨綱」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圍繞這一話題,連民進黨內都撕得一塌糊塗。

這裏所謂的「台獨黨綱」是指民進黨於1991年10月13日第五屆第一次黨代會通過的修訂黨綱中的一個條文,由民進黨創黨黨員、鐵桿台獨林濁水等起草。

之所以稱之為「台獨黨綱」是因為這一條修正明確提出,要基於國民主權原理,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及制定新憲法的主張,應交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方式選擇決定。

台灣前總統陳水扁。(維基百科公有領域)

在這一黨綱出籠之前,大陸為對台統戰之需要,民進黨為反國民黨威權統治之需要,兩岸兩黨之間其實一直有相當不錯的交往。在此之前,台獨雖然已經成為民進黨的意識形態流派之一,但並非絕對主流,反國民黨威權並爭取政權與民主,才是民進黨內的訴求主流。

「台獨黨綱」的提出意味着民進黨正式變成了一個台獨政黨,大陸就不能再和它來往了,兩黨間的交流就斷了。民進黨也從原來一個被爭取統戰的對象,變成一個兩岸中國人一起喊打、防範警惕的對象。

美國對這個「台獨黨綱」也很不認同,因為美國是把台灣當成一個棋子用,是希望台灣能發揮牽制大陸的地緣作用,不要統也不要宣佈獨立。美國很清楚,台灣如果宣佈獨立,大陸百分百會動武,那樣的話,就可能把美國也拖進戰爭火坑,有可能從此徹底失去台灣這個棋子。

為什麼中美都反對,台灣內部甚至連民進黨內部當時都有相當大的質疑聲音,民進黨還要執意通過這個台獨黨綱呢?這個原因很複雜,與本文主旨無關,就不展開了。總之,民進黨當時走火入魔,搞出了這個台獨黨綱,從此埋下了一個巨大的禍根。

到1999年,台灣要進行後李登輝時代的首次大選了,民進黨當時推出了陳水扁參選,因為台獨黨綱的存在,中國大陸對阿扁高度警惕,美國人也表示不放心,台灣島內因為當時中國人的身份認知還有相當大比例,對台獨日濃的民進黨也不信任。台獨黨綱成為陳水扁參選的一大阻力。

為打消美國疑慮和選民擔心,陳水扁當時計劃修改台獨黨綱,但當時陳水扁在民進黨內勢力有限,遇到台獨基本教義派的強力反彈,不願為阿扁修改黨綱。如果我沒記錯,像沈富雄、郭正亮、陳昭南等當時都提議修改或凍結台獨黨綱,林濁水、邱義仁等則反對修改。

沒有辦法,陳水扁當時就對外宣傳,一再強調民進黨沒有台獨黨綱、只有公投黨綱,若台灣現狀未被武力改變,不會施行公投。

同時,為消解台獨黨綱的「毒性」,民進黨在1999年5月又通過了一個「台灣前途決議文」,試圖打消美國與選民疑慮。

美國眾議院中國問題特別委員會主席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又譯蓋拉格)訪台期間,與蔡英文在台北會面。(Reuters)

一番操作下,陳水扁終於當選了。但不幸的是,陳水扁登上大位卻未能管住貪慾,他通過老婆孩子受賄洗錢被踢爆,為轉移視線自保,他走上急獨,又是搞入聯共投,又是要正名制憲,甚至反嗆美國,還操弄民進黨在2007年9月通過了一個「正常國家決議文」,又回到了「台獨黨綱」的路線,甚至比台獨黨綱還獨。

陳水扁的做法讓美國勃然大怒,中美當時關係密切,小布殊當時忙於反恐作戰也需要中國,所以甩手就給陳水扁戴了頂「Trouble Maker(麻煩製造者)」的帽子。台灣內部也順勢掀起氣勢磅礴的「倒扁運動」,陳水扁昔日黨內的同志紛紛反目,上百萬紅衫倒扁上街。小道消息說,美國還把他們掌握的阿扁的洗錢證據都交給了台灣,成為定罪鐵證,從此陳水扁開始了監獄生活。

美國的暴怒讓民進黨內外上下都知道此路不通,於是又開始想轍。是否凍結台獨黨綱又成為民進黨的政治議題。

2013年12月26日,柯建銘在民進黨中國事務委員會「對中政策擴大會議」中指出,台獨黨綱已完成歷史任務,建議可凍結台獨黨綱。

2014年6月,由陳昭南、郭正亮、吳子嘉、童振源等人起草,黨代表許錦構、易錦隆擔任提案人,提出凍結台獨黨綱,獲得四十多位黨代表連署支持,向民進黨中央黨部遞交凍結台獨黨綱連署書。

前民進黨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幹事蔡百銓說,從民進黨制定台獨黨綱的背景可以看出,新潮流系提議的台獨黨綱其實是「反台獨黨綱」,是用來「騙騙獨派人士」,已經過時了。

前民進黨中國事務部副主任張百達也說,台獨黨綱「已經過去了,是舊議題、也是假議題」。

但是,台獨在彼時已經成為民進黨的核心價值,成為台灣社會的意識主流,即便有這麼多人提議凍結台獨黨綱,民進黨也不敢冒這個風險。

2014年7月20日,民進黨舉行第16屆代表大會,時任黨主席蔡英文裁示,由於會議時間有限,故將所有提案送中執會討論,必要時再召開全代會處理,等於擱置了這項提議。

2016年蔡英文參與台灣領導人競選,她提出了「維持現狀」的兩岸主張,承諾會」以中華民國憲法和兩岸人民關係條例處理兩岸事務」,等於回到了兩岸分治後台灣傳統憲法政治框架,避開了有關台獨黨綱的爭議。

坦率說,蔡英文任內,特別在她的第二任期,是有機會凍結台獨黨綱的。多維新聞在蔡英文的第一任期,就以封面故事提出蔡英文應該為兩岸福祉與和平考慮,擇機凍結台獨黨綱,幫民進黨翻過兩岸關係這個山頭,這樣她不僅於台灣於兩岸關係有大功,歷史評價也會非常不一樣。美國方面據悉也有智庫專家向民進黨提議,當然他們是從維護美國利益的角度。

但是,蔡英文令人不碰這個議題。

蔡英文接見美國跨黨派資深代表團。(影片截圖)

不僅如此,2020年台灣大選,蔡英文又駕輕就熟地操弄香港及泛台獨議題,通過吃兩岸關係獲得了高達817萬張選票。

蔡英文尚且如此,賴清德比蔡英文立場更激進、更富政治冒險精神,他被獨派視若己出,被稱為「台獨金孫」,還自封「務實台獨工作者」,而且還和蕭美琴這個登上過中台辦台獨黑名單並被兩度制裁的人組成「賴蕭配」執政,他怎麼可能放棄台獨?

台獨黨綱是民進黨新潮流派在1991年鼓搗出來的,而賴清德則長期擔任新潮流派召集人,直到今年當選後才辭去這個職務。而且支持台獨黨綱的台獨與深綠是他的政治基本盤,他怎麼可能冒着政治自殺的風險得罪基本盤凍結台獨黨綱?

歷史地看,自台獨黨綱在1991年出爐以來,面臨那麼大的內外壓力與質疑,那麼多有影響、有遠見的人提出過凍結台獨黨綱都沒有成功,肯定有其內在的深層次原因,怎麼可能在賴清德這個僅以相對多數選票當選的跛腳弱勢領導人手上被凍結?

事實上,早在2023年1月18日,賴清德就說過,「民進黨固然有台獨黨綱,但1999年民進黨提出《台灣前途決議文》,而且目前蔡英文政府的兩岸政策是服膺《台灣前途決議文》。」和這次吳峻鋕的表述沒任何差異。

所以,吳峻鋕「台獨黨綱已是歷史文件」這樣的話聽聽就行了,這句話沒有任何意義,對中國大陸根本算不上什麼善意,更達不到減壓目的。

所以,針對吳峻鋕的表述,大陸國台辦的簡單明瞭。國台辦表示:台灣任何政黨,只要承認一個中國原則,和大陸交往都不存在障礙。民進黨只要改變「台獨」立場,大陸與之交往、對話的大門是敞開的。但如果堅持「台獨」立場,拒不承認體現一個中國原則的「九二共識」,則交往、對話都無從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