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局勢|美國國會兩黨廿年投資的管理失誤

撰文:黃治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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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在阿富汗的失敗並非哪位總統、哪屆政府或哪位顧問的問題,而是美國作為一個國家犯上的集體性錯誤。美國政府總體上低估了塔利班,忽視了阿富汗社會實際,錯估了中東地緣政治現實。而掌控錢袋的國會通過撥款的方式,也促使美國在戰爭泥潭中越陷越深。

美國國會撥款花錢改造其他國家,以此重塑美國形象,不但達不到預期效果,反而浪費了美國納稅人的錢。從美國媒體和政府公布的文件來看,美國在阿富汗的開支一旦經過國會批准下撥,就幾乎不會受到管控和監督。這些錢最終被花在哪兒,效用如何,國會也無法得到及時反饋。

美國布朗大學發布的《戰爭費用計劃》顯示,自2001年以來,美國國防部、國務院和國際開發署在阿富汗累計投入的資金介於9,340億至9,780億美元之間。其中1,330億美元用於阿富汗重建。這還不包括中情局(CIA)支出和退役受傷老兵的醫療費用。根據戰爭成本項目計算,20年來美國已經在阿富汗投入了2.26萬億美元。

美國國會2008年設立了阿富汗重建特別監察組(SIGAR),專門揭露阿富汗戰區的欺詐和浪費行為。2014年,北約結束阿富汗戰爭結束任務時,SIGAR啟動了一個名為「經驗教訓」(lessons learned)的特別項目,專門採訪參加過阿富汗戰爭的軍人和救援人員,先後於2017年和2019年公布報告,揭露和審視美國在戰爭中的政策失誤。

《華盛頓郵報》根據《訊息自由法》(Freedom of Information Act)通過1年的上訴,最終獲得SIGAR的採訪記錄,並在2019年以「阿富汗文件」(The Afghanistan Papers)的形式對外披露內容。

根據該報的披露,阿富汗戰爭根本就是一場打不贏的戰爭,但美國政府長期誤導公眾,隱瞞戰爭已無法取勝的事實。在2009年至2012年期間,也就是前總統奧巴馬(Barack Obama)第一個任期期間,美國國會議員和美軍指揮官堅信,只要對阿富汗學校、橋樑、運河和其他民生工程方面投入的錢越多,阿富汗安全形勢就會改善得越快。但是,根據美國國際開發署等救援機構工作人員透露,這無異於火上澆油,屬於嚴重誤判,90%的資金投入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這種適得其反的效果最鮮明的例子就是阿富汗的罌粟種植產業。美國入侵阿富汗之前,塔利班曾徹底消除罌粟貿易。但是,美國入侵之後,阿富汗國內罌粟產業急速膨脹,如今已佔到全球罌粟非法貿易的80%。雖然美國投入90億美元打擊該產業,但最終效果並不明顯。

根據SIGAR數據,在美國政府用於重建阿富汗的約1,450億美元中,約830億美元用於發展和維持其軍隊和警察部隊。這830億當中180億用來為阿富汗安全部隊提供武器設備,包括60萬槍支、7萬車輛和200多架直升機。這些設備現在不少已落入塔利班之手。

對於這筆錢當初怎麼被分配和花費,幾乎沒有任何個人和機構進行監督。這就意味着沒有人或機構會因此被問責。

當然,這也不完全是國會的問題,畢竟它一直受到軍方及相關軍工遊說勢力的影響。後者一直支持美國加大在阿富汗的軍事預算和援助額度,對國會和白宮都存在一些誤導。

拜登(Joe Biden)這幾天多次宣稱,美軍完成了使命,恐怖分子無法再以阿富汗為基地,對美國本土發動恐怖襲擊。但是,根據SIGAR公布的報告,美國對阿富汗塔利班的再整合項目是失敗的,阿富汗百萬失業人群仍有可能被犯罪組織和恐怖組織所招攬。這是一場戰爭導致的一個惡性循環。所以,美國政府還存在一些誤判。

這也說明美國兩黨政治體制下的對外決策還是存在一些缺陷。從執政者發動戰爭,到戰爭的進行和結束,包括撤軍,美國始終都存在誤判。在美國基建衰敗、200萬人連自來水服務都沒有的情況下,美國反而撥款資助了一場註定要失敗、且早料到會失敗的戰爭。

喀布爾機場暫時被美軍控制,很多阿富汗人指望被美軍撤離阿富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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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美軍多年來培訓阿富汗安全部隊的800多億費用幾乎是2020年整個美國海軍陸戰隊預算的2倍,也高於美國政府2019年為約4,000萬美國人提供的食品券援助預算。這種無謂的開支還將讓美國的後代背上償還鉅額債務的責任。布朗大學發布的《戰爭費用計劃》顯示,美國在中東戰爭中欠下的4,530億美元債務利息,將在未來40年裏使債務增加7.9萬億美元。

從阿富汗戰爭的失敗來看,美國並沒有從越南戰爭等過往戰事中汲取教訓。如何避免重蹈阿富汗戰爭覆轍,美國國會和白宮及軍事安全系統都要反思。無論如何,美國今後要還是要謹慎動用軍事力量解決問題。

拜登迎合兩黨選民訴求、堅決撤軍,也是延續自奧巴馬時期的戰略收縮,將更多資源和注意力轉向印太,集中應對中國挑戰。拜登喊着「美國回來了」,加大國內投資,重振基建,並通過民主價值觀外交宣揚領導力,爭取國會在內部基建等議題上的支持。

但是,這種價值觀路線已在阿富汗宣告失敗。這就要看美國國會兩黨能否把控好國內建設和印太地緣政治博弈之間的平衡,管理好自己的「荷包」,避免陷入又一個軍費投入與擴張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