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慧思｜國會大亂、黨員背棄　英國首相自證比一顆生菜「短命」

「上任才一個半月的英國首相卓慧思（Liz Truss）成為英國最短命的首相，打破1782年以來的記錄」——這大概是不少英國人都正在引頸期盼的新聞頭條。到了10月20日，英國人終於等到了，與後座議員代表會面之後，卓慧思走到唐寧街10號之前，忍痛宣布辭職。

經過10月19日的內閣跳船、國會疑似陷入打鬥之後，早已心知不妙的英國人依然還有些許「笑看風雲」的幽默感：格調高一點的《經濟學人》發文迎接政治不穩、低增長、只能看債券市場面色的「不列大利」（Britaly，即不列顛與意大利兩字的合稱）來臨；格調低一點的《每日星報》（Daily Star）則正在YouTube上直播一顆戴上假髮的生菜，測試到底是卓慧思先下台，還是生菜先爛掉。

最後，《經濟學人》的分析未知會否應驗，《每日星報》的實驗，卻以生菜勝出告終——卓慧思以45日在位首相之期，大幅領先1782年上任三個多月後死於流感的羅金漢爵士（Lord Rockingham），成為了英國歷史上「最短命的首相」。

本來已變成名義上的英國首相

自前財相關浩霆（Kwasi Kwarteng）上周五（14日）提前離開國際貨幣基組織（IMF）回國被炒之後，卓慧思其實已變成了「名義上」而非「實際上」的英國首相。

接任財相一職的，是黨內留歐溫和派前外相侯俊偉（Jeremy Hunt）。甫上任，侯俊偉就馬上撕毀卓慧思上台以來的兩大政策。一是其預計有份造成每年700億英鎊預算空洞的能源補貼，二是其原本高達450億英鎊的減稅政策。相對於競逐黨魁以來一直宣揚「萬宗皆減稅」、上周還在宣言不會降低政府開支的卓慧思，侯俊偉則表明會在10月31日公布「讓人流淚般困難」的萬聖節預算，將一邊加稅，一邊削減政府開支。

卓慧思的經濟政策毀於一夕之後，大家都知道現在「實際上」的英國首相其實是侯俊偉，而非卓慧思。但這個「名不符實」的狀況始終不能長久。在10月19日的下議院首相問答中，在野工黨黨魁施紀賢（Keir Starmer）就質問，當卓慧思根本沒有實權，她又怎麼能向國會負責？

對此，卓慧思則聲言自己是個會戰鬥到底的人，而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

問題是，卓慧思之所以尚未有半途而廢，全因為保守黨還找不到一個得到全黨議員支持的人去取而代之。但在民調落後工黨超過30個百分點的情勢下，山頭林立的保守黨再不趕快團結起來，將難以扭轉下次選舉（預計在2024年）大敗、議員們集體失業的命運。

保守黨之亂

大難當前，保守黨已到了藥石亂投的境地。一方面，此前早已變成黨內邊緣人的侯俊偉，此刻扮演起類似意大利總理德拉吉（Mario Draghi）的技術官僚角色，不理政治觀感和黨派競爭，希望挽回英國政府在國際上的聲譽。他除了大體收回卓慧思的減稅之外，還將卓慧思本來不分貧富的能源補助由兩年減至半年，後者卻正正是工黨提出的政策，此前更是卓慧思用以宣揚自己派錢有成的批評對象。

另一方面，保守黨黨內紀律已蕩然無存。以前一直用人唯親的卓慧思雖然以侯俊偉的任命暫時穩住了局面，但其（原）特別顧問Jason Stein竟還在幕後向黨內大老開火，聲言卓慧思認為前財相、前衛生大臣賈偉德（Sajid Javid）是「屎」，如今據報已遭暫停職務，進一步磨滅卓慧思僅餘的一點點首相權威。

19日，代表黨內右翼激進派的內政大臣柏斐文（Suella Braverman）假借自己「用了私人電訊寄出官方文件」違反官員規則為由請辭，卻在其辭職信中指桑罵槐，「假裝沒有犯錯，像人們不知道我們犯了錯一般繼續工作，期望事情會像魔法一般變好，並不是嚴肅政治，我犯了錯，我承認責任，我辭職」——這裏的「我」是柏斐文，也同時暗指卓慧思。

柏斐文代表了黨內反對外來移民的右翼強硬派，但卓慧思卻任命了其黨魁選舉對手辛偉誠（Rishi Sunak）的主要支持者、前運輸大臣夏博思（Grant Shapps）頂替。後者此前被唐寧街視為在背後策反黨人拉倒卓慧思的「陰謀者」之一，其任命進一步顯示出卓慧思的失勢。

同一天，工黨發動投票，要求保守黨人在黨內爭議非常的頁岩油氣開採問題上表態。由於保守黨內顧及環境保護的勢力甚眾，而且有高達七成英國民眾反對頁岩油氣開採，卓慧思當局竟將投票定性為「信任投票」，嚴厲執行黨紀，利用黨友不敢此刻解散國會提前大選的心態，去迫使黨人支持。

最終，投票以326票對230票由保守黨勝出，但投票過程卻亂象橫生。在黨鞭表明投票屬信任投票過後，卓慧思的氣候部長卻稱投票並不是信任投票。投票過後，黨鞭更傳出辭職之說，而首相府等了四個小時之後才澄清並無此事。有工黨議員聲言，保守黨黨鞭動手拉扯黨友投票支持政府。正在為卓慧思重審政府「淨零」政策的前部長級議員Chris Skidmore等約40位保守黨人最終也沒有投票支持政府。

唯一能顯示出卓慧思還有些許權力的事件，就是她似乎說服了侯俊偉，不要向與國家福利的通脹掛鈎動刀。

卓慧思之去，本來唯一阻力在只於保守黨何時尋得替代人選。理論上，卓慧思當選之後有一年的黨內「免死金牌」（即不能發動黨內不信任投票），但此黨規可以隨時修改，因此「金牌」只是外層塗上了金色的紙牌而已。而實際上，英國此刻不能再經歷一次為時一兩個月、由基層黨員投票的黨魁選舉，因此這就需要保守黨各派就誰人繼任達成一致，由黨內議員推出共主。一旦此難得以解決，實際上已不是首相的卓慧思就將馬上失去首相之名。

但到了10月20日，保守黨人眼見危局難救，在未有得新共主之際，大批黨員都先後公開呼籲卓慧恩下台，並留給自己一個星期的時間去尋求新首相人選的共識。

事已至此，過去幾天跑到YouTube去實時觀看「卓慧思與生菜鬥長命」的人們，如果是英國能暫時得到一點政治穩定的人，此刻大概都正在為生菜的勝利而慶祝。不過，英國的前路還是迷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