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布羅陀的命運】英國地中海世界一塊拼圖
直布羅陀因英國脫歐而再次引起主權爭議，更勢將成為英國脫歐談判的其中一個議題。為了安撫人心，英國官方保證會為直布羅陀爭取最好結果，甚至有部分議論認為英國應像保衛福克蘭群島一般堅守直布羅陀主權。然而仔細觀察，直布羅陀只是英國在地中海勢力的一塊歷史拼圖，其意義已經不在。對於英國而言，保衛直布羅陀很可能只是一種外交辭令。
（本文原載2017年4月10日《香港01》周報第55期B16-17版，按此訂閱周報）
近日，文翠珊曾致電直布羅陀首席部長皮卡爾多（Fabian Picardo），保證英國會致力為直布羅陀爭取最好結果。4月2日，英國國防大臣房應麟（Michael Fallon）於BBC政治節目中公開表示英國「會照顧直布羅陀，並不會在未經當地同意前轉讓直布羅陀主權」。同日，英國保守黨前黨魁夏偉明（Michael Howard）也於天空新聞台表示，相信首相文翠珊將會仿效前一位女首相、同為保守黨的戴卓爾夫人，像她在35年前出兵福克蘭群島一樣保衛直布羅陀。
乍聽之下，英國儼然已劍拔弩張。不諳箇中玄機者，甚至以為戰爭一觸即發。然而，從啟動脫歐起計的數日間，英國不可能完成備戰。果然，在這些言論發表後一天，文翠珊就急忙降溫，表示希望跟歐盟國家「坐低慢慢傾」。事實上，英國一旦與西班牙開戰，可能把美國及歐盟拉入戰鬥，甚至釀成世界大戰。套用戴卓爾夫人的話，這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顯然，英國無意為直布羅陀發動戰爭，西班牙更沒理由主動挑起戰爭。這些激進發言，頂多只屬外交辭令。若仔細觀察，這種「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心無力」的態度，更是英國處理海外屬地爭議的一貫方針。
英國的海外殖民地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提供資源或市場予英國本土的，最突出的例子便是英屬印度殖民地及英屬美洲殖民地；另外一種是戰略性的，通常是控制有重要海域或是遠洋航行的中繼補給站，直布羅陀明顯是第二種。事實上，直布羅陀只是英國在地中海眾多殖民地之一，英國在地中海也擁有過幾個殖民地，包括處於地中海中心的馬爾他、在地中海東面的塞浦路斯，以及作為保護國的愛奧尼亞群島（Ionian Islands）與埃及。將這些地方標在地圖之上，就會發現這一系列的地中海領土，其實都只是英國戰略盤上的棋子。
在19世紀，當時印度次大陸仍是英國殖民地，為英國提供大量的資源及人力。當時的英國君主還加有「印度皇帝」的頭銜——這個皇帝（Emperor）頭銜，甚至比英國本身的聯合王國國王（King）頭銜在封建階級上還要高。拿破崙與英國交戰時，就揮軍南下埃及，試圖阻隔英國與印度的交通。在二戰時，納粹德軍重施拿破崙故技又再入侵埃及，以圖阻撓英國從印度得到戰略資源及兵源。
1869年，埃及蘇彝士運河開通之後，直布羅陀更成為了英國至印度航道的重要補給站，它使印度殖民地的茶葉、香料以及棉花等資源能更有效率地運到英國。英國因而更有必要保護好地中海的航路，以確保與印度的聯繫不受侵擾。從地圖上看，直布羅陀、馬爾他、愛奧尼亞群島以及塞浦路斯幾個英國地中海殖民地，剛好可以連成一道保護地中海航路的防禦戰線。故此，我們可以說，直布羅陀只是印度航路中的其中一塊拼圖而已。然而，英屬印度殖民地在二戰之後分成多國獨立，再加上1956年英國失去了對蘇彝士運河的控制權，都令英國在地中海的殖民地、特別是直布羅陀失去了以前無與倫比的戰略價值。
時移世易，英國對於這些地中海殖民地或保護國的態度也變得相當現實——該放手時就放手。諸領地之中，馬爾他與愛奧尼亞群島本身都是被法國人所佔領，英國在19世紀初的拿破崙戰爭中才從法國手上奪過來作為戰略據點。有趣的是，最先脫離英國統治的愛奧尼亞群島，是被英國作為一份政治禮物送出。1832年，在英國等大國支持之下，希臘正式獨立於奧斯曼帝國。自此，希臘成為英國戰略同盟，負責守衛地中海東部，阻止奧斯曼帝國及俄國從黑海而出。為強化兩國關係，英國在1864年更把愛奧尼亞群島作為外交禮物送給希臘。愛奧尼亞群島傳統上是希臘的一部分，居民也主要是希臘人，對希臘有主權意義。相反，英國明白到只要與希臘結盟，愛奧尼亞群島便沒有太大的戰略價值。
二戰後，英國相繼在1960年讓塞浦路斯獨立，再在1964年與馬爾他達成獨立協議。本來的防禦戰線上只剩下直布羅陀仍是英國的海外領土。據此，若然說直布羅陀是「地中海的孤兒」，也是名副其實。此外，國際政治格局變遷，也令直布羅陀進一步變得可有可無。先是英國在二戰後開始失去國際軍事領導地位；其次，歐洲各國昇平日久，英國艦隊也毋須像以往般頻繁出入地中海。現在與其說直布羅陀是英國戰略根據地，倒不如說她仍可充當英國與歐盟談判過程中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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