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看書】與強暴自己的人共同生活:是報復,還是現實太殘酷?

撰文:陳婷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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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暴是世上最剝削他人尊嚴與人權的行為之一。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柯慈在《屈辱》一書就指性侵這行為就像一隻狗進入女性身體撒尿霸地盤一樣,粗暴、侵略、沒有一絲人性存在。儘管近年社會對性侵施暴與被害的對錯愈來愈分明,也會為受害者感到不值。可是,在現實生活中,當受害者經歷傷害後,真的可以回歸以往的日常生活?
日本作家吉田修一著作《再見溪谷》就為一眾受害者道出: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沒有人真的給予受害者任何生存空間。

加奈子是一個沒有戶藉的女子,與丈夫尾崎定居於一個日本的第三社區中隱姓埋名。隱姓埋名,全因二人有一段難堪的過去。

《再見溪谷》曾改編成電影版,由真木陽子主演。
只能找上強暴自己的人一起生活:

在高中時,加奈子曾被輪暴,而尾崎就是輪暴加奈子的其中一位施暴者。二人之所以會在一起,皆因加奈子被性侵後,儘管轉換姓名,開展新生活,但總有人打聽到她過去被性侵的經歷,然後當是八卦到處亂講。她第一個伴侶的父母派私家偵探調查她,得知她曾被侵犯後,嫌她的過去不夠「乾淨」,就放棄婚約,更在職場到處對他人說加奈子存心欺騙他。加奈子只好轉換生活環境及工作,期望下一次可以安然過上平淡的人生。但後來她的丈夫知道她的經歷後,就出現典型的比較情緒,認為:「為甚麼你可以一次過被多個人上,卻不肯與我性交」,然後多次毆打她,並對她進行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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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溪谷》

沒有出路,加奈子只好找上尾崎一起生活,因為這個人一早知道她的過去,而且願意捨棄正常的人生來「贖罪」。於是加奈子決定與他一起過上不幸的生活--如果她因為過去而不可以有一個正常的人生,為何施暴者就可以呢?

可是,故事諷刺的是一眾施暴者坐完牢後,換個姓名就可以展開新生活,其中一位施暴者更因有父蔭,出獄後承繼父親公司,成為一個有家室有事業的「成功人士」。相反,加奈子一直努力想掩藏過去,重新生活,卻發現過去無論如何一直死纏自己——正確來說,是別人不肯放過自己的過去。

《再見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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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這種事的女人和沒這般經歷的女人,我能夠同等看待嗎?」
《再見溪谷》

老實說,在看的時候我也一直心想:「太扭曲了吧」。不過,在故事中吉田修一寫了一句話:「我也有稍為想過,萬一喜歡的女生曾遇到那種事,我會怎樣想......照理說,女孩子都經歷那般悲慘的遭遇了,身為一個男子漢,應該要好好保護她才對。我是這樣想的。可是,這會不會只是好聽話罷了......調查水谷夏美(即加奈子)小姐後來的經歷時,我逐漸萌生了這種想法。我能好好面對遭遇過這種事的女人嗎?遭遇這種事的女人和沒這般經歷的女人,我能夠同等看待嗎?愈是思考她後來的人生,我愈是沒有自信......遇到那種慘事的明明是她,但是一直想一直想,簡直就像我自己遇到一樣......總覺得好像輸給了甚麼人。可是,那個甚麼人又是誰呢?」讓我不禁也問自己:若然我知道另一半曾遭性侵,我會不會以同樣眼光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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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溪谷》
有空間讓受害者說嗎?

在現實生活中,就算近年社會文化愈趨鼓勵受害人走出來,可是根據社會學家Inés Hercovich的研究指出,每四個人中就有一個曾被性侵,但當中只有 10% 的人會舉報, 其他 90% 躲避在沉默之中。

之所以沉默,皆因有一半的性侵受害者是被家人或朋友侵犯。施害者會利用「相熟」作為藉口,然後以行為或語言要脅對方,或蓄意對準對方情緒弱點進行攻擊。因此,儘管受害者感到不適,但亦有感若然不順服施暴者情緒會覺得內疚。

《再見溪谷》

另外,社會風氣亦未給予受害者足夠的支持。社會上有些人意識裡依然有種「被害者引發論」:「都是因為你穿得太性感」、「都是因為你行為不檢點」、「都是因為你夜深跟他去私人地方」、「都是因為你飲酒」⋯⋯而在網絡世界裡,更會促發「人肉起底」及公審,更莫講那些冷血的留言如「雞」、「公廁」、「勞資糾紛,傾唔掂數屈人強姦」等。君不見連一代「才子」都藉「#METOO」熱潮抽水,毫無尊重可言;網民無成本的發言,就變成一把把利刃,將受害人的尊嚴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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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不能當人情!

而《再見溪谷》帶出的問題癥結,讓人不禁反思在這個連別人有沒有伴侶都可以「八一餐」的世界裡,別人的私生活不單是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也是藉以評論別人的根據之一。儘管並非所有人知道某人被性侵後,都會如故事中的人那般無情賤格,但同情的眼光會不會也是另一種傷害?

《再見溪谷》

哲學家說我們都難以感受他人的傷痛。不過,尊重他/她們的決定或許就是最好的反應:如果他/她們準備好又想對你說,就認真聆聽。如果他/她們決定舉報,支持他/她們的決定並陪伴他/她們,不要多加批評,更避免質疑他/她們。而如果只是道聽途說,就別再把事情散播出去,要知道是非不能當人情!而最重要亦是最根本的,當然是讓他/她們感到自己可以不因過去發生甚麼而遭「特殊待遇」,反而是如一般人一樣,可以過上平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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