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角咀近千「膠馬陣」圍封隧道天橋半壁 「美化」為由驅逐無家者

撰文:鄧康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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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角咀櫻桃街行人隧道及亞皆老街行人天橋過去有逾40名無家者露宿,惟政府當局以「美化工程」為由,先後於今年2月底及4月底,兩度動員食環署、油尖旺民政處、社署等多個部門進行聯合清場行動,將一班無家者驅逐離場,並以逾千個「膠馬陣」圍封行人隧道及天橋至今,佔據一半行人通道位置,導致原本棲身在內的露宿者紛紛四散,大嘆無處容身。有一直協助無家者的社工質疑,當局以「地區美化工程」為由,實際出招趕絕無家者。

近千「膠馬陣」圍封 佔據天橋一半通道

被圍封的櫻桃街行人隧道與連接的旺角塘尾道及亞皆老街行人天橋,一直有無家者露宿的問題,今年2月24日和4月25日,食環署、油尖旺民政處、社署等多個部門先後以「隧道維修及美化工程」及「天橋美化工程」為由,進行聯合清場行動,當局人員在場貼出「局部圍封」通知,呼籲市民「勿在天橋棄置雜物」,否則政府會不作通知而清理,此舉令原本棲身在該範圍的超過40名無家者,被迫棄下部分家當,紛紛四散離開。

記者5月下旬曾到現場視察,發現上址行人隧道及連接的亞皆老街行天橋的工程尚未動工,但有半壁範圍被近600個膠馬圍封,旁邊放置近70個仍未使用的膠馬,隧道內則有逾300個膠馬圍封。當局又以粗身鐵線綑綁部分膠馬,甚至連樓梯上、只有兩步距離的小平台,都用膠馬圍封一半空間,佔去天橋近一半位置;隧道口附近亦擺有數十個中型膠馬。

至近日,記者再度走訪櫻桃街行人隧道,上址工程已開始動工,近橡樹街方向一段隧道管道的牆壁已張貼了新的海報貼紙,其餘則沒有多大變化,而隧道內仍置放有大量膠馬,佔據整條隧道和行人天橋的半壁位置,導致隧道只餘一半通道讓行人使用。

大清場過後 無家者何處容身

面對工程完結無期,一批「原居」隧道的無家者遽變「流離失所」,包括今年70歲無家者Albert ,他向《香港01》表示,早年在大角咀區內的公園露宿,後來公園被封,他又轉去旺角洗衣街公園,也睡過其他地方。之後,他經街友介紹在櫻桃街行人隧道露宿,直至今年2月底的官方清場行動為止,已在該處露宿了長達一年半。

「油尖旺的街頭、公園我都睡過。」
無家者Albert

Albert說選擇於上址露宿,只因行人隧道可遮風擋雨,且鄰近洗手間、休憩公園和派飯的社區中心。然而,自從隧道被圍封,Albert 每日到中心取飯後,要到距離較遠的洗衣街公園露宿,連找地方去洗手間也很難,只能隨身帶備膠樽,若真的人有三急,亦能充當「尿壼」來方便解決。

70歲的無家者Albert在櫻桃街行人隧道露宿了長達一年半 ,在大清場過後,他目睹這個「家園」已被圍封,大嘆無處容身。(歐嘉樂攝)

Albert 憶述大清場當天,自己留守到最後一刻,稱:「因為身邊有啲嘢收唔晒,其實唔係好值錢㗎咋,純粹想用嚟留念。」面對當局態度強硬,他承認是由於部分無家者不自愛,有不良習慣,如抽煙、隨地大小二便,影響附近環境衞生所造成。不過,現時香港沒有法例監管露宿,他認為政府當局是存心想驅逐無家者離開。

「瞓街唔犯法,政府咪用埋啲『屎橋』趕絕(無家者)。」
無家者Albert

無家者多次遇竊存陰影 帶全副家當通街走

一場行動令多位無家者無處容身,Albert同樣仍未覓得新落腳地,只能把所有行李都帶在身上,不論去哪裏,上下樓梯、搭巴士,都帶着一個行李箱,行李裏有他的手提電話、三條充電線及行動電源、拖鞋,還有用層層膠袋包住的膠樽。

至晚上,當他找到一個稍微昏暗的公園角落位睡覺時,也要把每一件行李孭在身上,從不放下。Albert小心看管全副家當,皆因一年前在隧道內睡午覺,只不過小休短短半小時,醒來後竟發現手機和行動電源都被人偷走,令他至今仍留下陰影,自此將所有物品都帶在身上。

囤積症無家者入住賓館遭趕 被迫瞓洗衣店

至於另一位同樣受清場影響的K叔(化名),在櫻桃街行人隧道「暫住」超過一年,一直有接受關注無家者權益的團體「同路舍」的協助。據同路舍引述K叔指,該次清場行動的強硬程度是前所未見,而在清場當日,K叔留守到最後一刻,直至其家當被清理後,本來休息的位置亦被圍欄封堵,只能黯然離場。

之後,K叔在同路舍協助下,獲安排入住賓館棲身,但由於他一向有囤積症的問題,因此賓館接收了不少投訴,又因囤積雜物被業主趕走。現時,K叔只能到區內的24小時洗衣店度過每個深夜,捲縮在店內唯一一張膠椅上歇息,至今已經維持了2個月。

「我看到以前一起在隧道『同住』的人後來轉到天橋休息,但不出兩個月時間,天橋也有清場行動。」
K叔(化名)

他指,要在區内要找到一個有蓋的、且未被圍起的空置地方休息非常困難。早前他如常在洗衣店休息,就有不法之徒把他身上裝有所有個人物品的手袋搶去,裏面更有一張已經領取消費券的八達通卡,本來在街上度日已經相當危險,如今失去棲身地,更令一眾無家者走投無路。

「同路社」助理項目經理(社區服務)賀卓軒一直關注無家者權益,他質疑當局以「地區美化工程」為由趕絕無家者。(歐嘉樂攝)

社工:無家者生存空間被扼殺

一直關注無家者權益的「同路社」助理項目經理(社區服務)賀卓軒表示,目前有部分受影響無家者雖已獲安排住宿服務,但尚有無家者或因其他問題而無處容身。他形容,有關該次清場行動的規模是前所未有的強硬,質疑當局以「地區美化工程」為由趕絕這班弱勢人士,說:「因為香港係冇露宿者政策,所以去處理呢啲事時候,佢哋只從公共衞生角度出發,在他們的角度是處理物件,唔係處理人。」

賀卓軒又提到,櫻桃街行人隧道有兩位受囤積症困擾的無家者,當日署方為了表現出對他們的包容度,更大方送出兩個大型垃圾桶,給他們擺放家當,他反問:「夠唔夠呢?佢哋的責任係咪到呢到就完結呢?我覺得呢啲係值得商榷的地方。」

社會需提升對囤積症的意識。
「同路社」助理項目經理(社區服務)賀卓軒

他指,署方若只單從公共衞生的角度來看,只看到在隧道中有大量物品堆積,而不明白無家者可能是基於各種私人理由,如個人的精神狀況、過去的經歷和創傷等,出現囤積症的問題,他強調:「最重要的問題是露宿者冇咗個生存空間後,可以去邊?不斷發生的清場行動,顯然不能解決無家者的問題。」

民政處:行人隧道有損耗 工程預計暑期完成

油尖旺民政事務處回覆《香港01》查詢時表示,大角咀櫻桃街行人隧道是行人設施,設施因使用多時,出現耗損情況。有關政府部門因應設施需要維修及保養,藉此機會推行美化和綠化,包括重新掃漆、加設綠化花盆和安裝海報貼紙等。該處續指,上述工程已經展開,初步預期在暑期完成。而為配合工程,部門在有關隧道的一邊放置欄杆,行人可在另一邊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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