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藥可醫等失明 紙樣師傅在家隱蔽十年:由家庭支柱變負累

撰文:黃文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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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曾仲榮(Tiger)31歲,他猶記得那年剛巧迎來女兒出生。他是位紙樣師傅,一天,他正如常密密地將手上的紙樣畫上線條、然後剪下。驟地,眼前畫在紙樣上的一條線條變成兩條,別過頭去回來再望又成了一條、重新望又成三條,他以為自己眼花,去看醫生卻傳來壞消息:那是黃斑病變的徵兆,只能等待完全失明一刻,無藥可醫。
自從得悉患病後,不消兩年間他視力完全失去。照亮世界的燈一瞬間熄滅,Tiger曾一度把自己困在家十年,無法走出失明的陰霾,而把他從地獄輪迴裏拉回來的,是妻子於2003年4月1日的一席話。
攝影:鄧倩螢

無法接受失明事實 脾氣日漸暴燥

Tiger雙眼不見,無法繼續從事紙樣師傅一職,於是他辭去工作,留在家中無所事事渡日。一家六口全靠他一位經濟支柱,剎那間支撐著家的鐵人突然倒下,叫他無所適從:「一個人本身養曬屋企四個,突然間冇收入來源,個人好煩燥。」他躲起來不願見人,內心崩潰得一塌糊塗,別人勸他去找工作他聽不進去,家裏收入中斷,惟有靠領取綜援生活,他唾罵、嫌棄自己:「我做唔到嘢,下下靠屋企人。」在家裡不時無緣無故大發雷霆,枕邊人只有無條件遷就他。

Tiger以前是位紙樣師傅,一天,他正如常密密地將手上的紙樣畫上線條、然後剪下。驟地,眼前畫在紙樣上的一條線條變成兩條,別過頭去回來再望又成了一條、重新望又成三條,他以為自己眼花,醫生卻告訴他那是黃斑病變的徵兆,只能等待完全失明一刻,無藥可醫。

不慎跌倒送院縫14針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十年。有天,他正一如以往地陪女兒到遊樂場,獨自坐在一隅,天卻下起雨來,Tiger四處呼喊女兒又毫無回音,於是動身四處尋找。他還清楚記得,當時腳不小心一踏空,整個人就向前跌倒,下巴、頭,腳狠狠地砸了地面一下,急急忙忙送到醫院,醫生在他身上縫了14針。

張國榮跳樓成改變契機

妻子接他回家,兩人在的士上並坐不發一言。Tiger還記得那天是2003年4月1日,忽地車上收音機傳來張國榮跳樓離世的消息,叫他們都嚇了一大跳;那時他還不屑一顧,冷不防地說了一句:「究竟有咩睇唔開?唔需要做成咁。」妻子聞言馬上別過頭來,定睛望著他,淡然回應道:「咁你呢?」一問之下他才醒覺,如茅塞頓開:「咁又係喎,自己無啦啦匿埋十年, 唔敢見人又唔敢落街,為咩?」

妻子一言驚醒夢中人,Tiger從失落中開始反省,想著:「生活並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遂決定結束一蹶不振的生活。

到視障機構學習重新過日子

妻子一言驚醒夢中人,Tiger從失落中開始反省,想著:「生活並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遂決定結束一蹶不振的生活。後來他自發到不同視障機構重新學習生活技巧,於2010年,他到視障機構上按摩班,課程唸足一年。有段考試的時間,他晚晚溫習至凌晨兩、三時,仍對著電腦勤奮學習,最後考獲痛症按摩證書資格,目前正於一間中醫診所內擔任痛症按摩師。十年前他仍故步自封,久久活在失明的陰霾不能自拔,在痛苦掙扎十年後,今天他對自己的評價是:「我照顧到我自己,去邊到都靠自己,唔駛靠屋企人帶我去。」

曾幾何時,Tiger也如那枝揮空的球桿一樣失落,對失明感到渾身不自在;如今他向小白球揮桿而去,幾乎次次都命中,說話也如同擊球聲般實實在在、鏗鏘有力。

他上過不同的運動班如高爾夫球及馬拉松等,最初只覺好玩,打算「咩都試下」,後來竟為高爾夫球的擊球聲而著迷,一練就八年。起初每次都揮空球桿,現時他幾乎每球都能準確擊中目標。「最初冇諗過中個波有幾難,但係打唔到就打唔到,後尾靠教練教、調整姿勢,慢慢打到就好開心。」曾幾何時,Tiger也如那枝揮空的球桿一樣失落,對失明感到渾身不自在;如今他向小白球揮桿而去,幾乎次次都命中,說話也如同擊球聲般實實在在、鏗鏘有力。

那天Tiger相約一班盲人高爾夫球手到粉嶺高球場觀賞賽事,有位女學員席間稱她的打球速度比平常人慢,自愧不如人,Tiger聞言立刻反駁:「我哋同其他人冇分別,都唔會慢啲,你首先要對自己有信心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