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推動公共衛生政策要懂得拆彈

來稿作者：歐陽熙

近日在社交媒體Threads上，有人大讚文化體育及旅遊局局長羅淑佩，形容她「好有智慧，好識拆彈」，上任以來，無論是處理網紅IShowSpeed 來港直播、啟德體育園桌球賽的「逐客風波」，還是Coldplay演唱會門票資料出錯等事件，均能以靈活的手腕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展現出色的政策解說能力和公關技巧。

如果說羅淑佩是「拆彈專家」，那麼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恐怕就是醫務衞生局局長盧寵茂。在公立醫院收費改革、控煙等政策上，盧局長不僅未能有效傳達政策意圖、緩和民意，反而予人一種高高在上、不容坊間討論的感覺，從政策解說角度，實在教人搖頭輕嘆。

收費改革欠諮詢　控煙政策惹爭議

首先，是公立醫院收費改革。這項變動直接關乎全香港市民的切身利益，理應通過廣泛諮詢和透明溝通來推動，然而，改革的推行過程卻給人一種閉門造車的感覺。據早前政情新聞報導，醫務衞生局在公布改革方案前，並未就具體加價方案向各大政黨板塊及立法會議員進行「摸底」，甚至連行政會議成員也是在方案幾乎定案、即將公布前一刻才獲知會。這種做法與以往醫療改革慣常採取的公開諮詢模式大相逕庭，彷彿局方認為無需聆聽公眾意見，自行決定即可。

更令人側目的是，盧局長在電台節目解說時聲稱「好似我幫你，送咗一份保險畀你（市民）」，言詞間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態度，予人一種「市民唔識野，等我教到你識」的感覺。這種缺乏平等對話的姿態，不但未能拉近與公眾的距離，更加深了市民的反感與憂慮。若局方願意花時間瀏覽Threads、其他社交媒體或論壇，便不難發現市民的真實看法，或許能避免這種脫節現象。說到底，溝通的本質應是雙向互動，而非單方面的「施恩」姿態。

其次，是控煙政策。作為肝臟移植專家、「大國手」，盧局長個人憎厭吸煙可以理解，但作為政策官員，就應該放下個人成見，從宏觀角度審視問題，以包容和理性的態度推動政策，惟局方卻屢次展現出令人咋舌的強硬與偏執。早前《星島日報》一篇關於控煙政策的報導，因為報導質疑局方控煙政策的成效，醫務衞生局便高調發新聞稿，反駁指責其「內容失實和誤導公眾」，又將提供水煙的酒吧比喻為「集體燒炭」，措辭尖酸刻薄。平情而論，該篇報導有訪問不同界別的持份者意見，沒有偏側於任何一方，符合新聞專業。其中酒吧業界代表梁立仁講述有三成酒吧及餐廳提供水煙，亦只是陳述現實情況，盡其業界代表責任，亦不見得有什麼鼓吹意圖，卻遭到醫衛局新聞稿罕有點名批評，其語氣、用字、態度均十分嚴厲，毫無公關技巧可言，仿佛任何對政策的理性質疑，都是不可容忍的挑釁。

尷尬的是，局方在新聞稿中宣稱電子煙禁令實施三年來「2024年訪港旅客人數更已回復至疫情前水平」，後來卻被《星島日報》引用旅遊發展局數據直接反駁——本港去年約4500萬訪港旅客人次，明顯未達2019年的5591萬人次，更遑論2018年的6514萬人次。這種在官方新聞稿中出現基本數據謬誤的情況實屬罕見，可能性只有兩個：一是輔助局長的政務官團隊——特別是負責反吸煙及控煙的醫務衞生局副秘書長李力綱——未能履行基本的事實查核職責；一是局長本人在急於反駁批評之際，氣急敗壞熱血上腦，不惜犧牲基本事實準確性來強化立場。無論如何，這都反映局長與AO團隊的合作仍然未如理想。

不認不認還須認，現實是經過不合理地亂加煙稅，導致庫房一年損失高達52億港元的稅收。盧局長應要學到教訓，反省控煙手段，明白控煙的同時必須顧及經濟反效果，若能放下身段，充分聆聽不同意見，或許能找到更平衡的方案。控煙政策無須十招捆綁式推行，而是有共識的措施可以先行先試，例如擴大禁煙區，連煙民也大多贊成，何不優先推行？而像禁止新型煙草產品和加味煙這些具高度爭議性、刺激黑市私煙、影響經濟的措施，則更需經過更為審慎評估、更充分的諮詢後，再進行立法。循序漸進、務實推進，才是正道。

借鑑新加坡的政策溝通

政策溝通是一門講求耐性、智慧、同理心的藝術，傑出的官員往往懂得如何以誠懇的態度、清晰的邏輯和包容的心胸，向公眾解釋政策的初衷與影響。盧局長在醫學專業領域的能力無人質疑，但在政策溝通這門藝術上，卻顯得甚為生澀。

其中一個可以學習的例子，當屬新加坡總理黃循財。今年四月初，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對全球各國實施「對等關稅」，引發國際貿易緊張局勢。黃循財迅速採披甲上陣，親自錄製一段約五分鐘的影片，坦誠地向新加坡民眾解釋當前面臨的困境。黃總理以誠懇的語氣，清晰地解釋來龍去脈，並呼籲民眾為可能出現的危機做好「更艱難的準備」。短短五分鐘，不僅展現領導者的責任感，還有效穩定民心，讓民眾感受到政府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

香港政府或許不喜歡被拿來與新加坡比較，但不中聽的說話，仍是要說。政策溝通不是權力展示，而是服務公眾的一部分。只有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態，走出「專業自負」的心態，以開放心態、平等姿態與市民對話，接納批評，甚至願意修正不足，政策推行才能贏得最廣泛的支持。否則，每一次解說，都只會淪為政策溝通不佳的負面教材。

作者筆名歐陽熙是資訊科技公司顧問，曾於跨國科企處理及打擊電子商貿詐騙、假新聞及訊息工作。文章標題由編輯所擬，原題為「醫衞局在拆彈還是埋雷？」。內容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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