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軍隊裡擔負特殊職能的群體——中共政治幹部，這一周來被置於鎂光燈下，被公開嚴厲告誡必須強化政治「忠誠」、重塑形象威信，要「全面肅清流毒」，要立起「鐵規矩」。解放軍一場更全面的「大掃除」可能正在進行中。

7月21日的《解放軍報》在封面最醒目的位置刊登兩篇文章，一是有關「中央軍委印發規定牢固立起政治幹部形象威信」的消息，一是題為「牢固立起政治幹部形象威信的鐵規矩硬杠杠」的評論員文章。從當天開始，作為解放軍中共意志代表的《解放軍報》（號稱「黨在軍隊裡的官媒」），一連四天在封面右上角突出位置，刊登有關「政治幹部威信」的評論員系列文章。

這樣高強度的密集造勢，目的無非是宣傳前述的中央軍委近日出台的新規——《關於大力弘揚優良傳統、全面肅清流毒影響 重塑政治幹部形象威信的若干規定》。這份《規定》共七個方面22條，全文沒有公布，但從可見的信息與系列評論文章推論，七個方面首先強調的是解放軍政治幹部的忠誠問題，首要又是對黨和最高領導人忠誠。具體強調的方面，包括告誡忠誠不能只是表面文章，黨性原則包括必須講真話、報實情，抓黨風要「不怕撕破臉皮」；不搞特權與形式主義、遏制用人問題上的不正之風。

這些文字，折射出中共最高層對解放軍政治幹部問題的強烈擔憂與憤怒，也凸顯軍中用人腐敗、買官賣官、搞特權等問題依然嚴峻。中央軍委出台這份新規，導火線顯然和去年落馬的中央軍委委員苗華脫不了關係，但恐怕還不只苗華，而是包括至今已經「失蹤」四個月的中央軍委副主席何衛東，乃至近年被發現腐敗的大量軍隊高幹。這是對解放軍政工幹部與軍中高幹的整體敲打。這系列造勢，也預示官方不久後就會通報苗華與何衛東所涉問題，對案件性質「掀蓋子」，在今年秋天的中共四中全會上做出處分。

今年70歲的苗華去年11月因涉嫌嚴重違紀被停職檢查，今年3月再被官宣嚴重違紀違法，6月被免去國家中央軍委職務。苗華就是典型的政治幹部，擔任過南京軍區陸軍第三十一集團軍政治部主任、政治委員、蘭州軍區政治部主任、政治委員、海軍政治委員等職；2017年8月出任中共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主任，成為全軍政治工作的主要負責人。

解放軍的政治幹部，也被稱為軍中「黨代表」，專門負責指導軍隊意識形態，組織與人事選拔等。按理說，他們應是軍隊中對黨最忠誠、最可靠的一批人。以苗華的情況而言，他在2014年罕見地從陸軍跨軍種出任海軍政治委員，2015年被擢升為上將，成為當時最年輕的上將，2017年更上層樓，足見最高層對他倚重有加。沒想到，苗華如今成了「偽忠誠」的代表。

自2012年以來，解放軍高層級將領頻繁「出事」，從前總書記胡錦濤時代的兩名中央軍委副主席徐才厚、郭伯雄雙雙在2014年落馬，到2017年時任中央軍委、原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主任張陽在家中自縊身亡，以及同年落馬的時任中央軍委委員、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參謀長房峰輝；再到2023年被「一鍋端」的火箭軍司令部，去年雙雙被開除黨籍的前後兩任國防部長魏鳳和與李尚福，再到苗華、何衛東，一眾位高權重的將領倒台，讓人觸目驚心。

這其中，張陽是因涉郭伯雄、徐才厚等案被調查而自縊，他被指涉嫌行賄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犯罪。而苗華正是在張陽涉腐調查後，接任了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主任一職，殷鑒在前，苗華仍「前腐後繼」，前後兩任中央軍委政治部主任赫然都是「兩面人」。

2022年10月出任中共中央軍委副主席的何衛東究竟所涉何事，官方至今並無消息，但他的仕途顯然凶多吉少。綜合這些情況看，負責人事拔擢的軍隊政工系統到軍委副主席都「出事」，惡劣影響涉及全軍，嚴峻程度也超過了2023年火箭軍一個軍種成為腐敗重災區，或者軍工系高幹紛紛落馬的情況。

這也說明，即使經過了2012年中共十八大以來的強力反腐，在權力高度集中又缺乏獨立監督的中國軍隊系統，腐敗問題依然嚴峻，此前所謂的買官賣官、歪風邪氣繼續存在。從一個角度說，中共最高層不惜傷筋動骨，全面整軍，甚至拔除近年提拔的高層，證明對腐敗問題的確「零容忍」；而另一方面，即使是近些年裡受到領導人親自考察、拔擢的高幹，也出現如魏鳳和般「信仰坍塌、忠誠失節」的情況，可見軍隊反腐仍需要持續刀口向內，尤其是建立與完善對「一把手」的獨立監督機制，除了日常的紀檢工作外，還要輔以審計、離任審計等制度，長久貫徹。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