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同氣連枝?特朗普MAGA主義與中國「反清復明」輿論驚人相似
特朗普MAGA主義有兩大特點,一是反對非法移民,認為移民摧毀了美國人安全平靜的生活,奪走了普通美國人的工作機會,甚至給美國造成了人種與價值危機,主張回到美國傳統價值模式。
二是認為民主黨政府——不只拜登政府,還包括奧巴馬等民主黨政府——的一切政策主張,包括但不限於移民政策、覺醒文化、DEI(Diversity,Equity,Inclusion,多元化、平等和包容)甚至產業和醫保政策等,都是國家災難。美國今天的亂象,MAGA主義認為是歷屆民主黨政府不作為、亂作為的結果,認為讓美國再次偉大的道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反對民主黨的一切政策,只要一切和民主黨反著來,美國再次偉大就指日可待。
這樣略一陳列,即可發現MAGA主義和中國互聯網上時下正熱鬧的「反清復明」思潮是何等相似。「反清復明」也是從民族的角度,把中國依主體民族漢族和清朝的建立者滿族為分野劃分成兩個互相對立的族群群體,認為二者無論在群體利益上,還是傳統文化上,抑或是民族信仰與價值上都截然不同。漢族被認為是中國文化的正統,中華文明天然合法的傳承者。而滿族則是以軍事暴力等手段非法入侵中原王朝,以落後奴隸制文化侵凌先進儒家漢文化,摧毀了漢民族的文化價值根脈,打破了漢民族田園牧歌式的農耕生活。
在政治與治理的分野,「反清復明」也認為清王朝的一切政治與治理行為都是國家與民族災難,控訴滿清統治者殺戮人民,禁錮思想,大搞文字獄,實施閉關鎖國政策片板不得下海,對漢民族實施高壓統治片面維護滿蒙少數民族利益,沒有一點先進性。清末至民國的百年黑暗,列強入侵,土匪橫行,軍閥當道,更是滿清統治者不可饒恕的罪行。在國家治理的政策想象中,「反清復明」也認為讓中國走出黑暗,走向復興的道路只有一條,那就是驅逐滿清,清除滿清的一切遺留,只要一切和前朝反著來,國家命運就會徹底轉變。
特朗普MAGA主義在美國誕生有其深刻的社會政治與歷史成因。經濟層面主要是美國產業鏈在資本利益驅動下,追逐成本最低與利潤最大化考量,連續數十年大規模外遷,導致產業空心化,就業承載能力下降,提供不了那麼多高質量就業崗位,使得外來移民的衝擊被放大,非法移民成為中產崩塌與貧富分化的替罪羊。政治與社會治理層面,聯邦既各州政府對移民管理失控,民主黨對自身倡導價值的片面追求,覺醒文化、DEI等挾政治正確與民主、先進之名,對美國傳統價值搞「少數霸權」,也確實給社會帶來了種種亂象。
任何對過去的懷念都代表著對現實的不滿。MAGAZ主義是對美國經濟變化和這些社會亂象在政治與思潮層面的反思,在本質上是多數美國人在集體危機下的一種政治自覺,它具有非常深厚的社會基礎。特朗普能夠在身披多項重罪的情況下成功翻盤,以大幅領先重返白宮執政,就是因為抓住了這股潮流。特朗普的MAGA主義藥方能否真正解決問題,消除這些年美國社會的亂象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提供了一個看起來似乎可行的解決方案,給美國人描繪了一個有過親身體驗的美好未來。
在中國,「反清復明」風靡網絡的原因則要複雜的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受MAGA主義影響。多年來,美國扮演著世界思想中樞的角色,美國觀念的轉變影響著全世界對事物的認知,當一位白人多數族裔色彩濃厚、反移民傾向明顯的美國革命家,憑借主體族群的民族主義擊破強敵並兩次擔任美國總統,這一事實無疑將對全世界的觀念造成巨大衝擊,它將不可避免地向包括中國在內的全世界輸出一種新的革命性意識形態,並展現出主體民族民族主義中所蘊含的龐大政治能量,這將極大地鼓舞各國大民族民族主義者的政治雄心。
一個相對不那麼政治正確,但其實存在的事實是,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社會大眾都具有烏合之眾的典型特徵。而相對於其它主義和主張,民族主義是最不需要思考的集體意識。這就使得民族國家時代,在任何一個國家,民族主義都具有天然的正當性與合法性,極容易被動員起來。中國也並不例外。尤其當社會失意人群較多,中低階層一則因視野與歷史認知,認識不到導致自身困境的真正原因,二則又無力改變現實的情況下,將自身帶入民族立場,歸因於其它民族及外來因素侵凌,就成為失意者對自身境遇的最好詮釋。
除此之外,民族復興浪潮下,過於膨脹的自信,也會將之前的失敗與當下的成功,分別歸因於少數族群體的落後和主體民族的努力與價值因素。而互聯網自媒體時代網絡平台、KOL和機構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論斷中透過流量生意收割智商財富。以及算法偏愛簡單直接、情緒強烈的觀點,以及碎片化傳播也放大了極端表達,將複雜的學術討論簡化為非黑即白的立場站隊,使得「反清復明」這種根本上不得台面的網絡史學,成為互聯網上人人都可置喙的顯學。在中國這波倡導反清復明的「悼明」浪潮中,這兩點特別明顯。
唯一不同的是,美國的歷史實在太短,美國人能在對現實的集體反思中提煉出MAGA主義,但是尚形不成史觀。中國的歷史實在太長,太悠久了。任何一個懂三二兩歷史知識的人,從自身對歷史的認知,都能夠總結中國歷史。以明王朝覆滅時間為命名的「1644史觀」由此誕生,統治中國長達267年滿清王朝,竟然被開除出中國歷史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