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慾書寫三】寫交歡都要文筆好 BL文作者:不是一味插

撰文:潘宛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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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叫甜故,日本叫H文,她們叫18禁的小說做肉文。在BL(Boy’s Love)的世界中,「肉」(性愛情節)是必不可少的。Alma和瞳在網上看很多中台兩地的BL小說,自己也寫起來。「瞳的文寫得很好。」提到腐女朋友,Alma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中學同學瞳,「大學沒什麼人看BL。」
明星、BL、同人文,女校的生活就這樣過去。大家傳閱小說,Alma和瞳都看過對方的作品,瞳又與同學合作寫文。不論多重口味,腐女都永遠歡迎你。

瞳的背包上扣上Super Junior的扣章,她最愛的CP正是成員圭賢和藝聲。(潘宛沚攝)

女校腐女們的「肉」望 分享BL文鞏固友誼

「肉」並不是BL的專利,成為腐女之前Alma和瞳都看過不少言情小說,而且特別留意性描寫。Alma看金庸、古龍,都不知翻看了其中的交歡情節多少次。瞳從小二開始看BG(Boy & Girl)肉文,中一時已能寫長篇小說,寫滿一本筆記本。「那時寫男女偵探愛情小說,同學傳來看,連朋友的媽媽都支持我出書。」事隔多年,瞳還是對別人母親的鼓勵感到驚訝。現在她也想出書,只是寫的是BL。

虛竹但覺那少女吹氣如蘭,口脂之香,陣陣襲來,不由得天旋地轉,全身發抖,顫聲道:「你……你……你……」那少女道:「我好冷,可是心裏又好熱。」虛竹難以自己,雙手微一用力,將她抱在懷裏。那少女「唔,唔」兩聲,凑過嘴來,兩人吻在一起。虛竹是個未經人事的壯男,當此天地間第一大誘惑來襲之時,竟是絲毫不加抗御,將那少女越抱越緊,片刻間神遊物外,竟是不知身在何處。那少女更是熱情如火,將虛竹當作了她的愛侶。
《天龍八部》第105回〈虛竹破戒〉
瞳收藏藝聲的公仔。(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除了同學之間傳閱,瞳也在百度貼吧和新浪微博發表BL作品。Alma卻沒有發表作品,只是寫寫自娛。「Alma怎會沒寫過。」要不是瞳說起,也不知道她寫過小說。正在讀中文系的Alma風格偏向古風,瞳仍然記得。而在Alma的印象中,自己寫的不過是一些小段落。在女校這個腐女集中地,她們不一定因BL而成為朋友,卻可以因BL而成為更好的朋友。BL不單顛覆了男性凝視,也建立女性的交流空間,透過BL鞏固情誼。一個腐女同學生日時,瞳就寫了一篇小說送給她。

BL的男男分「攻」與「受」,在瞳寫給腐女同學的生日禮物裏,「受」的一方是她的生物課老師,她現在回頭看也覺得很變態。運用生物學的術語,瞳卻寫出不合常理的誇張性高潮,同學收到這份禮物不禁大笑起來。「很多同學都喜歡看肉文呢。」強暴、出軌、3P,Alma和瞳都見怪不怪。瞳曾與同學合寫小說,集合了各種越軌性行為。BL小說就更像一個集體創作,在作者的幻想中,讀者也看到自己的寫作慾。

BL小知識:

中台網絡文學的「肉」,與香港討論區用的「甜」意思相近,皆指性愛情節。而「甜」在中台都指甜蜜、溫馨,與香港的意思截然不同。肉文和甜文(或稱甜寵文)都是BL小說的分類,另外虐文亦是腐女喜歡的文類。「虐」是以悲劇形容引起腐女共嗚,最常見的戲碼是相愛而不能在一起。「肉」、「甜」和「虐」可任意組合,一般小說都會標明內容分類。

瞳喜歡風弄的《懲罰軍服》,已經看了幾次。(《懲罰軍服》漫畫)

幻想終歸不同現實 唯美愛情要配唯美文字

再粗暴的性愛,瞳都能用優美的文筆表達。「大陸BL作家文筆都很好。」相比BG肉文,她認為大陸的BL肉文寫得更美,「肉最重要的是寫得美,要不然便很乏味,一味地插插插。」從對BL反感到深深著迷,正是因為優美的文筆,「BL當初並不普及,文筆好就是一個Selling Point吸引人。」這也是為什麼BL又稱「耽美」,有別於一般小說的寫法。

「唔啊……」被堵着嘴的金鍾雲只能發出含糊的呻吟聲,雙眼受驚地瞪大,然而驚慌瞬間便被蒙上的情欲所掩蓋。 墨玉般的眸子,此刻只載滿動情的情慾。
〈幻滅〉by 瞳
瞳也收藏其他成員的公仔。(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瞳捕捉雙方的表情心理,細緻地刻劃情慾的流動。而且用優雅的比喻表達身體部位,與古典文學的性描寫相似。喜歡古文的瞳,正是欣賞大陸作家帶古風的文字。如BL界有名的作家「風弄」,是公認文字水平高的作家,某程度上也反映讀者對文字的重視。特別是寫古代文,典雅的文字更接近古代背景,令人更投入。

這種唯美文字與BL的性質也有關係,正如瞳喜歡BL的原因:「超越身份的愛是最甜蜜的,要表現出即使很Man的男人也可以為了愛而放下自尊。」腐女視男男相愛是美麗、美好的事,主角自然也必定是美男子。但更準確地說,唯美的不單是BL本身,也是腐女的幻想──BL就是腐女的幻想。

中文大學日本研究系教授吳偉明在接受傳媒訪問時,明確指出BL並不等同現實的同性戀,而是一種幻想。也因為是幻想,腐女才可想出美男子們為愛犧牲,才可想出完美的愛情。

「寫文時,我都是用旁觀者的角度。」瞳說。這種美好的幻想,正正需要美好的文字表現。

BL小知識:

除了「肉」和「甜」,BL小說亦會根據內容分類,形成獨立類型。如常見的高冷男總裁與清純小白兔的套路,通稱為「總裁文」。相似的還有「高幹文」,主角是高級幹部的兒子,身家雄厚。另外有以古代為背景的「古代文」;黑社會為背景的「黑道文」;以網絡世界為背景的「網遊文」;以及講述溫馨平民生活的「種田文」。

瞳最喜歡的CP,左為藝聲,右為圭賢。(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中台多BL創作成產業 香港人只愛享受成果

「《格雷的五十道陰影》是小兒科啦。」看過無數肉文,Alma指《格雷》不過是常見的總裁文類型。她認為外國的肉文不多,《格雷》的性愛描寫才令人感覺新鮮。在腐女眼中,大陸和台灣大概是個腐女天堂。看BL文的人多,寫BL文的人亦多。她提到晉江和鮮網,分別是大陸和台灣的BL主要陣地。名氣作家都出自這些網站,例如風弄就是在晉江開始寫文事業。但大陸的用字限制較大,明顯描述性器官的字眼都遭審查。瞳發表小說時,敏感詞都會加上「/」,如「肉/莖」。

BL小知識:

鮮網即鮮鮮文學網,是華文界最早的網絡小說網站。作品種類多,以BL小說為主,其出版社亦出出版多本BL實體書。2014年鮮網倒閉,作者都轉移陣地,晉江文學城是其中一個新根據地。晉江的用戶以女性為主,在大陸女性文學市場中佔八成。兩個網站最大的分別就是一個有「肉」,一個沒有「肉」。2014年中國開始「掃黃打飛淨網2014」行動,晉江配合行動,請讀者審核小說,多篇18禁小說被封鎖。鮮網雖於同年倒閉,對性描寫一向是相對寬容的。有腐女甚至寫了一篇鮮網晉江配對的擬人化BL文,「清純」的晉江當然是受。

關閉前的鮮網。
仍在運營的晉江文學城,界面非常簡單,幾乎沒有圖片元素。

香港不乏腐女,卻很少寫文的腐女。「香港人只喜歡享受結果。」瞳說。「大陸作家很勤力,一日七更,應該是全職寫作的。」香港仍未出現具規模的BL小說網站,而且一般網絡小說作家亦不能透過網上連載小說賺錢。大陸和台灣的網站採付款看文的制度,將一部分的收入分予作者。問到瞳有沒有想過上網寫小說賺錢,她自言未有能力長期連載,在百度貼吧連載的一篇長文已很久沒有更新。但她還是希望能出書,即使她上大學後很少寫文,「寫BL文是終身事業。」

BL的世界講「肉」,也講「愛」,兩者缺一不可。可是,沒有愛的情慾書寫又是怎樣的?女性就一定要講情情搭搭嗎?下一篇「情慾書寫」最終回,將顛覆你心中的女性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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