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10公里】兩個追住電車的「少年」 訴說港島長跑六十載

撰文:李思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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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晚的灣仔運動場熱鬧如常,老中青三代各自訓練。
忙碌的卻不止一眾身材魁梧的田徑健將,一對南華會孖寶陳劍雄和陳鴻文,整晚滿場飛,一聲聲「文叔」、「陳生」、「Sir Chan」,全晚沒停過。
坐在運動場一隅,我跟住兩位前輩來一次時光長跑旅程,回到那個只得6隊、每隊6人參賽的依度盃年代,雙腿穿上馮強牌白飯魚,不停在跑馬地追趕電車……
攝影:鄭子峰

文叔陳鴻文和Sir Chan陳劍雄曾於1959至64年助南華會連贏6屆依度盃,風趣的Sir Chan說,「仲講得出當年嘅嘢,所餘無幾喇,有啲人移左民去外國,有啲人移左民去上面」,然後指指天空,再哈哈大笑。(鄭子峰攝)

「李小姐,你想問咩先?畀個大方向嚟,咪講起上嚟天都光埋!」Sir Chan陳劍雄白髮斑皤,聲如洪鐘。找他講歷史,他帶來一個大袋的相簿和書籍,但最強勁的資料庫,還是他那86歲卻思路清晰的腦袋,結果相簿沒翻、書籍沒看,他與文叔陳鴻文你一言我一語,重整了那段50多年前的港島長跑歷史。

他倆說的是1959至64年的依度盃。田總自1910年於香港仔經薄扶林道至中環香港木球會(現皇后像廣場)首辦道路長跑賽以來,依度盃是首個有商業贊助的長跑賽。賽道全長27.5英里,以接力形式舉行,分6棒:

南華會運動場起步,出高士威道沿英皇道向東跑到柴灣道慈幼英文學校為第一棒;

從柴灣斜跑經大潭道到大潭水壩為第二棒;

沿大潭水塘出香島道經深水灣往黃竹坑工業學校為第三棒;

由「香工」經石排灣到域多利道為第四棒;

接棒後沿域多利道往堅尼地城到屈地街電車廠為第五棒;

最後一棒從電車廠沿干諾道西入金鐘道,經軍器廠街出夏慤道、告士打道入波斯富街、禮頓道,再「上山」進入南華會體育場,最後繞場一圈衝線。

文叔帶了幾張當年依度盃的舊照,Sir Chan看都未看,就跟我說當年由依度錶老闆倫天樂的太太吳丹鳳頒獎,一看,正是相中人。(鄭子峰攝)

1959年首辦依度盃 環繞港島東南西北

我的腦袋只有中西區到處高樓然後塞車再塞車的畫面,文叔卻把故事定格於南華會那個圈:「當時好緊要,啹喀兵出兩隊,我們南華會出兩隊,尚有天廚和西青。通常實力最強的跑手負責最後一棒,往往與啹喀兵鬥到最後,並排入銅鑼灣是平常事,曾經入運動場的最後一圈才分出勝負。」文叔內斂含蓄,說起往事靦腆一笑,因為當年跑最後一棒的就是他,「我地阿文叔好犀利,就係贏佢最後一棒」,健談風趣的Sir Chan不禁搶白:「當時依度錶好出名,你地後生唔識架喇!瑞士錶行老闆倫天樂贊助比賽,冠軍成員一人一隻依度錶,由他的太太吳丹鳳頒獎。你知道吳丹鳳是誰嗎?當年香港小姐冠軍啊!」查一查維基,電視台接手舉辦港姐之前,吳丹鳳就是第二屆冠軍,時為1947年。

可惜依度盃只辦6屆,1964年後就成為歷史。文叔與Sir Chan偕隊友贏足6年,由於連贏3屆就能永久保留大獎盃,那份榮譽至今仍保存於幽靜的加路連山上。

文叔至今仍擔任南華田徑隊總教練,逢周二和周五晚於灣仔運動場為運動員訓練。(鄭子峰攝)

穿白飯魚追電車練跑

6屆比賽、6隊、每隊6人,就連路都沒封,總之跑手跑來警察就幫忙截車,與今天動輒幾千、甚至上萬人比賽的場面相比,這就是香港長跑60年的演變。文叔與Sir Chan都說,如今長跑是一股熱潮,「大家都捨得花錢,千幾蚊一對鞋、二千幾蚊一隻錶,有齊計劃、跟住教練,一放工就練跑」。想當年,他們穿上馮強牌「白飯魚」,晚上在跑馬地追住電車練跑。坐在灣仔運動場的膠椅,Sir Chan揚一揚手,示範當年如何向電車上層乘客打招呼,「上層乘客指住我們,笑我們是傻仔。電車會停燈嘛,我們就在跑馬地那個圈,不停與電車你追我逐」;文叔也指一指自己雙腳,「你知唔知咩叫回力?有回力的白飯魚,我們大都留來比賽,回彈力好嘛,比賽要著靚野,鞋底蝕了的就練跑用」。慢跑鞋、快鞋、練習鞋、比賽鞋,總之一雙白飯魚走天涯。

Sir Chan八十有六,卻老當益壯,緩步慢跑無難度。(鄭子峰攝)

無論腳上的是幾十元的白飯魚,還是過千元的新穎跑鞋,香港長跑歷史,就是靠人們一步一步書寫。聽着兩個「精靈」的伯伯一起想當年,說到緊張處瞪大雙眼、捉緊拳頭,談到威水史就瞇起雙眼微微一笑,後來文叔忙着為南華會的運動員訓練,我與Sir Chan就一直「雞啄唔斷」,幾次道別了都站着繼續聊。關於前人的歷史,我們得感謝82歲的文叔和86歲的Sir Chan,以汗水、雙腳和過人的記憶力,滴水不漏地記錄下來。

舊照片的質感,背面還有文叔的秀麗「墨寶」,數碼相片豈能媲美?(鄭子峰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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