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失業與貧窮捲進俄烏戰場　尼泊爾士兵兩邊參軍「打自己人」？

8月底，Shanta Thapaliya與家人在尼泊爾收到了一位俄羅斯官員的短訊：「你的兄弟於7月14日12時50分，在俄羅斯伊萬諾沃州（Ivanovo）的Navo-Talisty墓地下葬。希望我幫到了你，節哀順變。」逝者是來自加德滿都的Sandip Thapaliya，失業後他前往莫斯科。他興高采烈的打電話給妹妹Shanta、告訴她他成功加入了俄羅斯軍隊，還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

今天，除了數百名尼泊爾青年和Sandip一樣被俄羅斯的工作條件所吸引，部份尼人也為烏克蘭而戰，使得俄烏戰場快將出現自己人互相廝殺的場面……

隨着俄烏戰爭持續近兩年、俄羅斯國內兵源耗盡，英國情報部門發現俄軍方開始向亞美尼亞（Armenia）、哈薩克斯坦等鄰國或中亞國家徵兵。今年5月，俄羅斯總統普京更宣佈在俄羅斯軍隊服役一年的外國人可以快速獲得正式公民身份，《外交家》（The Diplomat）雜誌今年6月報道稱，儘管具體數字不祥，但自那以後有數百尼泊爾人年輕人以僱傭兵的身份加入俄軍。

「如果一年內我沒有死，我就會住在這裏」

2022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時，30歲的Sandip正在找工作。《紐約時報》報道指，Sandip曾在尼泊爾一家新冠實驗室擔任技術人員，但隨着病例減少被裁員。幾個月後，他決定通過學生簽證前往俄羅斯，打算在當地工作一段時間後前往西歐國家。向中介支付了8,000美元，他拿到了一張飛往莫斯科的機票、簽證和一間俄語學校的入學通知，並在去年10月抵達莫斯科。

但隨着簽證即將到期，Sandip始終未能找到一份正式工作，於是抓住徵兵的機會。「我加入了俄羅斯軍隊！」他在里興奮的對妹妹說，他在老家一直找不到像樣的工作，這是他最好的選擇。

地處內陸的尼泊爾是亞洲最貧困的國家之一，人口快速增長的同時，失業率也不斷上升。該國長期有着向外國軍隊輸出「勞動力」的傳統。

根據國際勞工組織的數據，在尼泊爾，約64%的人口為30歲以下，但在15至29 歲青年中，失業率高達19.2%。根據尼泊爾智庫Centre for Social Change的報告，在每年有數十萬年輕人加入勞動大軍的情況下，國家的大部分崗位都來自非正規經濟部門，包括家族企業中的無薪勞動力、零工、街販和在家中勞動或提供服務的人員。

《尼泊爾時報》引述另一位加入俄軍的匿名尼泊爾青年，和Sandip一樣，他在俄羅斯國立大學學業結束後，簽證即將到期，在失業與入伍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如果一年內我沒有死，我就會住在這裏。」他對記者表示，即使在訓練期間，工資也有5萬尼泊爾盧比（約2950港元），還有保險。

Sandip告訴妹妹，他每月薪酬有7.5萬盧布（約合5900港元），而他只是在軍隊裏當醫護，讓她不要擔心。他還發來身穿迷彩服的照片。不久後，他就沒了消息。

自上世紀已在「打別人的戰爭」

尼泊爾人一直有加入外國軍隊的傳統。19世紀初，英軍入侵尼泊爾未果，但生活在喜馬拉雅山麓的尼泊爾啹喀人兇猛的戰鬥技能、忠誠和勇氣給英軍留下了深刻印象。從1815 年起，英國便積極招募這些尼泊爾人加入殖民軍隊，並很快建立了啹喀兵團，幫助他們平定叛亂並佔領印度。這些士兵後來又為英國人參加了兩次世界大戰、伊拉克和阿富汗戰爭。許多尼泊爾啹喀人都對此感到自豪。

此外，英軍中的啹喀二等兵的起步年薪達2.8萬美元（約22萬港元），與英國士兵一致。服役時間較長的還可領取英國養老金。路透社引述在英國服役的啹喀兵Manender Limboo稱：「尼泊爾有什麼？即使我們找到了一份工作，它的薪水能和海外的一樣高嗎？」

頂峰時期，英國啹喀兵團編制一度超過10萬人，目前則縮減到4,000人。如今，如今，在法國、美國、新加坡等國家的軍隊中都有尼泊爾人的身影。《尼泊爾時報》（Nepali Times）的一篇社論指出：「我們已經習慣了廓爾喀人接受徵兵，我們不覺得一個主權國家提供自己的士兵去打別人的戰爭有什麼奇怪。」

然而，兩次世界大戰中啹喀人傷亡亦超過4.3萬，批評者一直呼籲尼泊爾應停止對外輸出僱傭兵。

俄烏戰場上演「自相殘殺」？

《紐約時報》稱，在俄烏戰場上，尼泊爾年輕人和其他國家的新兵一起，只接受了短暫的訓練便走上戰場。有照片顯示他們在俄羅斯的健身房裏，在俄羅斯教官的監督下使用無人機和衝鋒鎗。

然而，當他們奔赴戰場，另一邊可能也有尼泊爾人。儘管大多數尼泊爾人加入了俄羅斯，但也有人站到了烏克蘭一方。

尼泊爾議會執政聯盟成員Rajendra Bajgain說：「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尼泊爾人將在俄烏戰爭中自相殘殺。」他說：「看到眼前這一切，我感到內疚。這是犯罪。」Bajgain認為，政府應該要求俄羅斯軍隊停止招募尼泊爾公民，只是政府沒有「膽量」這樣做。

儘管尼泊爾的外交政策以中立為優先，但尼泊爾青年不僅通過正規管道在外國軍隊中工作，而且還以私人身份加入外國軍隊。這使得來自喜馬拉雅窮國、在戰爭中毫無利害關係的年輕人快將有可能在烏克蘭的戰壕內自相殘殺，這一令人不安的光景已引起了尼泊爾國內的警惕。

事實上，俄烏戰爭早已使尼泊爾陷入了困境。這個南亞國家試圖保持中立，拒絕加入針對莫斯科的經濟制裁。惟與鄰國印度不同，該國在聯合國採取了反對俄羅斯暴力擴張主義的立場。

目前，尼泊爾當局嘗試呼籲年輕人遠離戰爭。Rajendra Bajgain認為：「當局應告訴俄羅斯軍隊停止招募尼泊爾公民，不過政府沒有膽量這樣做。」而這個局面也使得像Thapaliya這樣尼泊爾家庭深陷困境，Shanta說：「我嘗試着哥哥逃走，但他最終被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