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轉載。

正當美國晶片巨頭英偉達（Nvidia）乘著人工智能（AI）浪潮迅猛前行，來自中國的競爭對手華為也在悄然提速發力，兩家科技巨頭的競爭態勢驟然升級。

最近幾周，華為在AI晶片領域的新動向頻頻登上英美主流媒體的版面。

美國《華爾街日報》星期一（4月28日）引述知情人士稱，華為已與國內數家科技大廠接觸，邀請它們一同測試自家最新、最強的AI處理器——昇騰910D。華為預期最快在5月底就能拿到首批樣品。

知情人士透露，昇騰910D採用了先進的封裝技術，通過堆疊更多效能較低的晶片，抬高整體運算效能。

華為的期望是，這款最新晶片能超越英偉達2022年推出、目前在AI訓練領域幾乎是標配的熱門晶片H100。但知情人士坦言，910D功耗偏高，整體能效還是追不上H100。

同時，華為也在積極推進昇騰910B和910C兩款晶片的大規模量產。預計今年內，華為將向國有電信運營商、字節跳動等客戶交付逾80萬塊晶片。有些客戶已和華為洽談，打算進一步加大採購910C。

昇騰910系列晶片最早在2019年就亮相了，初代晶片由台積電以七納米工藝代工。但自從華為被美國列入黑名單後，後續的910B和910C才不得不交給中芯國際接棒，使用七納米工藝製造。

在產品定位上，華為希望910B能接替英偉達為中國市場定制的H20晶片，而更高端的910C則是衝著H100去。根據美國科技博客Tom's Hardware測試，910C的推理性能已經達到H100的60%。

路透社指出，與910D相似，910C也是靠「堆疊法」來增強算力和內存。換句話說，這些晶片並未出現根本性的技術突破，更像是在現有技術的基礎上進一步優化。

今年4月，華為又推出了名為CloudMatrix 384的AI晶片「集群」系統，延續了相同的思路——把多顆晶片串聯起來，堆出一台大算力機器。這套系統集成了384顆昇騰910C，主要用於AI模型開發等高負載應用。

英國《金融時報》星期三（4月30日）報道，華為目前已向中國客戶交付10多套CloudMatrix集群。

華為推出CloudMatrix意在挑戰英偉達的旗艦集群NVL72，但NVL72使用了72顆性能強悍的GB200超級晶片，單顆晶片的運算能力遠勝910C，甚至比前一代H100還強30倍。

為此，華為通過「超級節點」技術，以光通信方式串聯384顆處理器，嘗試借規模和架構優勢反超NVL72。在展示材料中，華為宣稱CloudMatrix在關鍵計算指標上全面超越NVL72，整體算力高出67%，內存容量也超過三倍。

SemiAnalysis分析師帕特爾認為，華為借助先進的網絡架構和數量優勢，有效彌補了晶片的性能短板，「中國現在已擁有一套足以超越英偉達的AI系統」。

華為挑戰英偉達

華為近期頻頻出手，動作之密集，或許不僅是為了響應中國「科技自主」的國家戰略，更可能是在中美科技戰加劇、英偉達節節受限的此刻，抓住機會加速突圍，爭取更大的市場份額。

隨著中美在貿易和高科技領域的角力不斷升溫，曾試圖在中美兩大國間維持平衡的英偉達，似乎已越來越難左右逢源，反而陷入左右為難的尷尬處境。

根據英偉達4月16日提交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的文件，公司已接獲美國政府通知，未來將「無限期」禁止向中國等多個國家出口H20晶片，並為此認列55億美元的潛在虧損。

2023年10月，美國政府禁止英偉達向中國市場出售H800晶片後，英偉達針對中國市場推出降級版的替代方案H20。H20性能僅有H100的三分之一，卻已是中國客戶能合法採購到的最強AI晶片。

儘管性能受限，但H20晶片的架構設計使其特別適合訓練AI模型，因此一度成為中國科技公司的搶手貨。字節跳動、騰訊、阿里巴巴等都是H20的主要買家。

中國《財經》雜誌估算，這項禁令可能會使英偉達今年損失高達200億美元的銷售額。

英偉達出貨受限，加上主要客戶紛紛尋求替代方案，讓中國晶片製造商迎來了罕見的「窗口期」。華為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加快推進昇騰910C晶片和CloudMatrix集群系統的交付。

《金融時報》報道，華為成功吸引的新客戶中，不乏原本嚴重依賴英偉達的企業。如今在出口禁令的影響下，這些企業已著手擴大對華為產品的採購規模。

英偉達首席執行官黃仁勳星期三在一場論壇上坦言，中國正迅速崛起，成為美國在科技領域的一個「強勁對手」，並點名華為在AI晶片設計上的佈局。

黃仁勳說：「中國並不落後，就在我們身後，距離非常非常近。」

華為的短板

儘管政策環境為華為創造了突圍的機會，但其新產品在實際應用中的性能，是否真如宣傳所言「遙遙領先」，仍要打上問號。

以CloudMatrix集群系統為例，該系統雖通過堆疊晶片提升整體算力，但這也意味著更高的能耗。據科技博客wccftech報道，CloudMatrix的運行能耗約為英偉達NVL72的3.9倍，在AI負載下的每瓦性能也不甚理想。

與英偉達軟硬件整合、生態完整的CUDA系統相比，華為的生態尚不成熟，需依賴更多資深工程師維護，整體人力成本是英偉達的三至五倍。

價格方面，CloudMatrix的售價高達6000萬元人民幣（約820萬美元），遠高於NVL72的300萬美元。

至於昇騰910D晶片，諮詢公司Counterpoint Research副總裁沙阿（Neil Shah）直言，儘管華為展現出顯著進步，但在系統整合能力方面，包括計算架構、內存優化，以及軟硬件生態等，華為仍落後英偉達三代。

不可否認，英偉達依然是當前AI領域的王者，公司2025年第一季度財報遠超預期，數據中心收入同比增長逾一倍。憑藉難以匹敵的CUDA平台及持續更新的Blackwell晶片，英偉達的護城河依然堅不可破。

眼下的「窗口期」雖然為華為提供了追趕的良機，但尚不足以撼動英偉達在AI晶片領域的霸主地位。華為正奮力提升良率、穩住供應鏈、加快生態建設試圖追趕；而英偉達則加緊推進下一代Blackwell晶片，鞏固技術壁壘。

兩強的競爭態勢仍難分難解，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恐怕不會再是一場一面倒的科技競賽。

只是，在美國持續對中國高科技領域掐脖子的當下，英偉達的技術再先進，它的產品依然無法進入中國市場；相反，即便華為的產品存在技術落後、維護成本高昂等短板，它的產品依然是中國企業在AI領域發展的唯一驅動力。

這或許也是在當前地緣政治環境下，華為所承擔的特殊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