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女大生與台灣2歲童延誤就醫悲劇　一道超越民主與專制的課題

中國大陸5月份發生河南大學女學生彭某君離世前遭延誤就醫事件，引起輿論譁然；鄭州官方於6月6日發布調查與問責情況通報，仍未平息社會的質疑聲浪。一海之隔的台灣正飽受疫情之苦，4月份則發生2歲男童病危卻遲遲等不到救護車，後經搶救仍不幸病逝；其父親出面追問「消失的81分鐘發生什麼事情」，如今竟演變為一場政黨政治的藍綠鬥爭。

兩岸近期發生的兩件延誤救醫悲劇，事件過程與性質頗為接近，或許可以作為日後避免悲劇再次發生的對照與反思。

艱難的求救

河南女大生彭某君於5月17日突發身體不適，自行撥打120求助，卻因意識模糊、說話不清，接線員誤判而未能及時調派救護車。直到同住室友返回寢室發現異常，再次撥打120，待急救人員趕到時，距離彭某君自行撥號求助時已經相距兩個小時。她隨後被送往醫院救治，被診斷為急性腦出血，於5月30日病故。

其父親彭強在女兒住院期間，從手機通話紀錄發現異常，從而帶着疑惑報警。彭強在公安局透過警方調取通話紀錄，聽到了女兒與120急救中心一段8分19秒的錄音。父親的追查還原了女兒「艱難求救」的過程，該段錄音也被上傳到網路引發關注。接線員在電話那端稱「這都是上大學，也都是20多歲的人了」、「我感覺你沒什麼事啊」，更引起內地網民憤怒，要求究責。

台灣新北市中和的2歲男童恩恩，4月14日因確診高燒病況危及，但其父親亦因確診被隔離，只能透過視頻與妻子聯繫，兩人緊急求助台灣疾管署疫情專線1922與急難救助報案專線119。過了81分鐘後救護車才抵達住家，恩恩經過六天搶救仍不治，成為台灣首例兒童染疫併發腦炎重症致死個案。

恩恩父親出面痛訴，「消失的81分鐘發生什麼事情？」「1922扮演的角色是什麼？」「為什麼消防局沒有辦法即時派車，並找到衛生局協助緊急就醫？」為了釐清真相，他於5月27日要求台灣政府公布相關通聯及對話紀錄，並依照台灣《政府資訊公開法》向衛福部疾管署和新北市政府申請政府公開資料，要求提供家屬與1922的通話錄音、119和衛生局的通話紀錄，及各單位之間的橫向紀錄和處理流程等資料。

究責與卸責

兩起事件在分別兩岸社會延燒，家屬的悲痛與過程真相刺痛着人們，蔓延着忿忿不平。然而，最後演變的結果卻大為不同。

先看河南。鄭州市紀委監委於6日6日晚間發布該事件調查和問責情況，認定鄭州市緊急醫療救援中心存在對急症患者病情判斷有誤、處理複雜問題能力不足、重要事項上報制度執行不力等三大問題。在上述調查的基礎上，決定對五人問責，包括開除市緊急醫療救援中心調度員張真穎，對市衛健委副主任原學嶺誡勉談話等。

再看台灣。恩恩父親6月1日收到台灣衛福部公文以及他與1922的通話錄音，但其中未包括1922與其他單位的橫向聯繫紀錄。6月2日，新北市消防局表示由於涉及隱私與個人保護，僅提供部分通話錄音的譯文，不直接提供錄音檔。6日，恩恩父親首度到新北市消防局聽取錄音檔，並表示願簽切結書帶回錄音檔，但新北市政府則以原理由拒絕其要求。7日，一名自稱前消防員的網友爆料，指恩恩父親在新北市消防局聽取錄音的同時，消防局係以「假報案」的方式「刻意營造民眾進線頻繁、充滿個資且無線電嘈雜的假象」，恩恩父親得知情況後對此「模擬」感到錯愕；隨後，新北市消防局以嚴重影響聲譽，為求慎重且避免社會大眾誤解為由，對該名網友提出告訴。

事件演變至此，台灣輿論風向和壓力一面倒，指責新北市政府處理不當，並質疑為何始終不願面向民眾公開錄音內容，甚至還以「模擬」的方式還原現場情境。警察出身的新北市長侯友宜力挺消防弟兄，民進黨各方政治人物與網路側翼更是集中火力，連日進攻砲轟國民黨執政的新北市政府；包括台行政院發言人羅秉成6月8日接受廣播節目專訪時，化身「暖男」建議侯友宜將對家屬的關懷化為行動，從內部進行行政調查，提出事件完整報告。隱藏於背後的政治角力，已不言而喻。

同日，事件進入另一個轉折點。恩恩父親在臉書（Facebook）發文，指雖收到1922補充的橫向通聯紀錄文字，但內容簡略，未提供詳細的通聯紀錄作為佐證；同時他質疑，1922的橫向聯繫花了143分鐘，既是地方政府失能，1922也未能發揮作用，讓他直言「真的不能接受！」

這把火從而燒向民進黨執政的中央。指揮中心對此回應，指1922無調度119或防疫計程車的權限；指揮官陳時中更稱，1922專線不具公權力，是委託民間經營，經招標由民間承辦，給予一定訓練外，疾管署會提供回答指引，電腦資料庫中也會有些範例。這一番說法，非但未能解答台灣社會大眾的疑惑，反而給人一種推卸責任之感。

反思的契機

如今這場已然變調為民進黨中央vs.國民黨地方的政治鬥爭，雙方各執一詞，看在民眾眼裏，藍綠政治人物縱然過往被塑造為「英雄鐵漢」的形象，結果在生命關頭之前，卻都成了一丘之貉。儘管官方表態將檢討SOP流程，也在5月13日開設學齡前兒童就醫綠色通道（防疫急門診），但仍無法掩飾這段過程官方互踢皮球、推諉塞責與失職失能，既令一條寶貴生命溘然長逝，更讓人們看盡政治醜態，為了政治權力與執政面子，至今無人承擔起應有的政治責任，反而是無止盡的口水。

反觀被台灣認定為「沒有法治」的中國大陸，河南鄭州地方政府按照家屬要求提供通話錄音，並在一個月內公布調查結果，究責相關人員與官員。當然，因官僚主義和形式主義造成的延誤就醫與生命驟逝，已然對家屬與社會造成巨大傷害，還是有不少的聲音批評處置過輕。但官方也對此表示道歉，承諾「全力提升院前急救水平」，「保障好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和身體健康」。相信這起悲劇將是在人民力量的推促下，執政者進行糾錯、記取教訓，且優化提升治理能力的一個起點。

近日台灣外交部稱「民主台灣與專制中國互不隸屬」，體現了在政客的操弄下，「民主」與「專制」長年以來是台灣對於中國大陸敵我意識的一條認知界線。然而，無論「民主」或「專制」此等意識形態的對立，不該是自我拒絕進步的理由和藉口。河南鄭州對於女大生延誤救醫的處置方式，或許還有很多改善的空間，卻也是台灣可以從中得到反思的一個機會。在人民生命健康保障之前，並無「民主」或「專制」之區分，政府的應對能力和痌瘝在抱的理念，以及是否能夠承認和面對錯誤，並進一步改進缺失，才應該是對人民負責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