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連斯基任期5月20日屆滿　失去人民授權將如何影響戰爭？

2024年5月20日，原該是烏克蘭總統大選勝選者就職總統的日子。可是，在俄烏戰爭的軍法狀態之下，選舉已被無限期押後，坐在總統府中的依然是就職剛滿五年的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這一天的前後，基輔一切如常，俄烏前線交戰和兩國之間的遠程攻擊依然熱烈，俄軍在烏克蘭東北哈爾科夫（Kharkiv）打開的新前線繼續威脅着烏克蘭的第二大城。

到底5月20日，澤連斯基原任期正式屆滿之後，烏克蘭政治和俄烏戰爭的走向會否因此轉變？

在法律上，分析普遍認為澤連斯基依然有合法權力繼續執政。

雖然烏克蘭憲法第103條訂明總統任期只得5年，但憲法108條則列明總統將繼續行使權力直至新當選總統就職為止。由於烏克蘭並沒有新當選總統，澤連斯基理該能合法繼續行使權力。

至於澤連斯基不在軍法管治的狀態下進行選舉，也有其法律依據。烏克蘭軍法法律地位法的第69條禁止在軍法實施期間舉行選舉，而憲法第64條也列明了軍法或緊急狀態下不能被限制的權利和自由，當中並沒有包括投票權。

因此，即使澤連斯基當局一直沒有將此事呈交憲法法院釐清，但其執政合法地位，大概是難以質疑的。

任期屆滿，對於澤連斯基的挑戰，並不在於法律，而是在於政治。

目前，民意依然站在支持澤連斯基執政的一邊。根據基輔國際社會學研究所（KIIS）本年2月的民意調查，69％受訪烏克蘭公民認為澤連斯基應該繼續留任總統，直至軍法取消為止。

但值得澤連斯基擔心的是，KIIS在2023年12月曾問過一條非常相似的問題，當時高達84％的受訪烏克蘭公民認為現在不是舉行選舉的時候、有必要押後選舉。而認為澤連斯基只該做一屆總統的比例，也由34％上升至43％。由此可見，烏克蘭民情已對澤連斯基愈發不滿。

澤連斯基與近人集中權力的做法，也愈來愈受到質疑。《華盛頓郵報》5月18日就發表長文，集中討論烏克蘭總統辦公室主任葉爾馬克（Andriy Yermak）被指擁權自重的問題，文中引述烏克蘭批評者的意見，指葉爾馬克同澤連斯基出雙入對、質疑到底誰在話事。而葉爾馬克也被指架空外交部將權力集中總統府、主導「不必要的高級官員清洗」（包括民望極高、對澤連斯基產生威脅的前烏軍總司令扎盧日內）、限制外人接觸澤連斯基等等。

文章也提到烏克蘭在戰後落實的統一新聞聯播，要求國內六大電視台都播放同一新聞內容，指其引來壓制異見的批評。

《經濟學人》上周的社論式文章也呼籲澤連斯基不能迴避其總統任期屆滿的問題，而應該承認最終他也有必要舉行選舉，並為此提出計劃。該刊另文亦引述烏克蘭的內部民調，顯示有六分之一烏克蘭受訪者認為澤連斯基的地位將在5月21日有某種轉變。

這些質疑澤連斯基執政的觀點在烏克蘭國內並不鮮見，不過有了外國權威媒體加持，自然對澤連斯基政府構成更大壓力。

同時，澤連斯基的戰爭政策，以至戰爭的走向，也不看到會對其執政聲望的有利發展。

俄軍5月10日展開的哈爾科夫攻勢，揭示出烏克蘭前線防禦工事的不足，以至其軍隊人員不足的問題。

自本年2月烏軍失守頓涅茨克阿夫季夫卡（Avdiivka）之後，人們已在抱怨澤連斯基當局去年底啟動的防禦工事建設行動並未能有效落實。如今烏克蘭民眾看到哈爾科夫俄軍直接步行越過邊境的片段，並聽見澤連斯基親口承認俄軍不足一周往前推進了10公里，難不進一步質疑其領導戰爭的能力。

軍人不足的問題，去年早已爆出。然而，澤連斯基為了政治考慮，拖了大半年時間到本年4月才正式落實將徵兵年齡下調、收緊徵兵登記制度的法律，並逐步啟動一連串加強徵兵的措施，包括嚴加查阻適齡男子離境避役、停止向海外適齡男子提供使館服務、有限度從監獄徵兵等。

澤連斯基本來已經背負着死守烏東巴赫穆特（Bakhmut）浪費兵力的罵名，徵兵制度改革的遲到只會讓他罪加一等，特別是本年初被他炒掉的原烏軍總司令扎盧日內（Valery Zaluzhny）早就提出了徵兵問題必須解決。

戰爭的形勢也對澤連斯基非常不利。俄羅斯2024年至今奪得的烏克蘭領土面積（大約650平方公里）已經比烏克蘭去年6至10月反攻奪回的土地面積（大約410平方公里）為多。

而且，在美國堅持不讓美製武器攻擊俄羅斯本土的前提之下，澤連斯基要阻止像這次直接從俄羅斯本土發動的哈爾科夫攻勢依然困難，即使最近美國國會通過的援烏武器送到也不會改變這個局面。被認為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密切的Rybar Telegram頻道負責人日前受訪，就公開主張俄軍應該進軍切爾尼戈夫（Chernihiv）和蘇梅（Sumy）兩州，兩者也像哈爾科夫一樣接壤俄羅斯，而且更為靠近首都基輔。

在2024年5月20日之前，澤連斯基縱有戰爭政策失誤和戰場失利，烏克蘭民眾也不能不接受他是烏克蘭總統的事實。然而，到了5月21日，澤連斯基的掌權即使尚有法律基礎，也失去了民意授權，其執政合理性只能靠其執政表現去支持。此時，其政策失誤和戰場失利將會無可避免地不斷催生對澤連斯基應該繼續掌權的質疑。

俄羅斯的輿論戰士當然也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不過，從更廣的角度來看，澤連斯基愈加失去執政合理性，對烏克蘭而言也不一定是件壞事。畢竟，如果此刻戰爭形勢不變，烏克蘭很難避免以某種割地求和的方式結束戰爭，當民意認清此等事實之後，失去選舉民意授權的澤連斯基將會有更大的政治誘因去跟隨民意，而放棄此刻其寸土不讓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