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巴喬夫一手葬送了蘇聯　為什麼卻贏得普京好評？

戈爾巴喬夫去世，這個在中國被很多人稱為「歷史罪人」的前蘇聯領導人，在俄羅斯和西方得到的評價卻相當不同。西方對他讚譽有加可以理解，畢竟蘇聯在他手裏終結，冷戰也在其任內結束，從此西方少了一個最強大的敵人。為什麼不少俄羅斯人，包括試圖復興前蘇聯勢力範圍的普京總統，對他也相當認同，甚至還讚譽有加呢？

因為日程衝突無法參加戈爾巴喬夫的正式葬禮，9月1日，普京特地提前趕到安放戈爾巴喬夫遺體的醫院為戈氏送花扶棺送別。2022年3月2 日，在烏克蘭戰事最激烈的時刻，普京還向戈爾巴喬夫發表了生日祝福，相關賀函被公布於克里姆林宮官方網站，普京在賀函中強調戈爾巴喬夫在俄羅斯歷史、乃至世界歷史上發揮了重要作用。

這一幕，和他對列寧、史太林、赫魯曉夫等前蘇聯領導人的嚴厲指責，形成鮮明對比。

2022年2月21日，烏克蘭戰爭爆發前，普京發表了一個長篇演講，從根本上否認了烏克蘭的歷史合法性，稱現代烏克蘭的形成，「完全由俄羅斯，或更準確地說，由布爾什維克、共產主義俄羅斯創造的事實開始。這個過程幾乎是在1917年革命後立即開始的。」

值得注意的是，普京在講話中還一路從列寧罵到史太林、赫魯曉夫，指責他們在蘇聯建構與維持過程中粗暴傷害了俄羅斯的利益，應該為烏克蘭今天的局面負責。

他先是批評列寧，「列寧和他的戰友們以一種非常粗暴的方式對俄羅斯本身進行了處理——通過分離，通過撕掉它自己的部分歷史領土。當然，沒有人向生活在那裏的數百萬人詢問任何事情。」

後又指責史太林，「在偉大的衛國戰爭前夕和之後，史太林已經將一些以前屬於波蘭、羅馬尼亞和匈牙利的土地併入蘇聯，並移交給烏克蘭。作為一種補償，史太林給了波蘭一些祖傳的德國土地。」

之後又抱怨赫魯曉夫，「1954年，赫魯曉夫出於某種原因從俄羅斯手中奪走了克里米亞，還把它送給了烏克蘭。」

普京在講話中還毫不客氣指出，「革命後，布爾什維克的主要任務是保留權力，即不惜一切代價。為此，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在德皇的德國及其盟國處於最困難的軍事和經濟形勢下，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結果實際上已經註定，為了滿足國內民族主義者的任何要求，任何願望，他們不惜犧牲布雷斯特條約的屈辱條件。」就差沒有指着列寧的鼻子罵列寧是「德奸」了。

除了上述嚴厲批評，他還進一步指責列寧，「從俄羅斯及其人民的歷史命運的角度來看，列寧主義的建國原則不僅是一個錯誤，正如他們所說，它比錯誤更糟糕。」「布爾什維克的政策導致了蘇維埃烏克蘭的出現，即使在今天，它也可以被合理地稱為 『弗拉基米爾-列寧烏克蘭』。他是其作者和建築師。」

然後，普京對蘇共意識形態與體制進行了全面抨擊，包括整整四大段文字，這裏面很多文字，從傳統共產主義者的視角看簡直是大逆不道，從這些文字中，可以明顯感受到普京對前蘇聯極權制度與意識形態，以及對列寧、史太林、赫魯曉夫等蘇共領導人在精神層面的深度厭惡。

看完普京講話可以發現，雖然從列寧到史太林到赫魯曉夫這些在蘇聯國家建構與強化過程中的強勢人物被罵了個遍，但是有兩個在不少中國人看來更應該被罵的人物，一個是被蘇共推翻的沙皇，另一個是導致了蘇聯解體的戈爾巴喬夫，卻倖免例外。

普京不罵沙皇，比較容易理解。因為在歷史傳承的視野，普京就是一位現代版的俄羅斯沙皇，他在國家治理與對外政策尤其是軍事政策上的很多做法，都有歷史上俄羅斯沙皇的影子。在普京的冷峻面容和西裝下，住着一位沙皇的靈魂，這個已經是所有觀察家的共識，普京對此也不介意。

為什麼不罵戈爾巴喬夫，而且在戰爭最激烈的時候，還特地為戈爾巴喬夫獻上生日祝福呢？普京不是說過蘇聯的解體是一場悲劇，他不是聲言請俄羅斯人民給他二十年，他要建立一個強大的俄羅斯嗎？那個曾經無比強大的蘇聯正是一個很好的範本，而戈爾巴喬夫卻因為自己的無能與懦弱一手毀掉了蘇聯，為什麼他反而不罵戈爾巴喬夫呢？

這個答案，就隱藏在普京對蘇聯的複雜情結裏。

一方面，對蘇聯的強大，普京確實非常懷念，說過蘇聯解體是一場災難，他當然希望俄羅斯能夠像昔日的蘇聯一樣強大。但另一方面，通過他2月21日講話又可以看出，他對於前蘇聯的極權制度與意識形態，對於俄羅斯在蘇聯時期為蘇聯建構所承擔的過多責任，所做出的過度犧牲，都帶有強烈厭惡與憎恨情緒。

而正是在列寧、史太林、赫魯曉夫等這幾位強勢蘇聯領導人執政時期，為了蘇聯國家建構需要，為增強其他加盟共和國對蘇聯的國家認同，蘇共當局在在國家主義和集體主義價值觀下，犧牲了最多俄羅斯這個加盟共和國的利益。

普京雖然在前蘇聯的紅旗下長大，並在蘇聯末期擔任過聖彼得堡市第一副市長，也算是蘇聯時代的高級官員，但他終究是一位民族主義者，不是一個共產主義者。

所以，對俄羅斯在蘇聯時期承擔的犧牲，普京、葉利欽等一大批俄羅斯族精英極為不滿，只是在當時的極權政治高壓下，沒人敢表達這種情緒，但是它會像野草一樣在人們心裏瘋長，等到制度與意識形態控制一鬆動，它就會立刻膨脹起來。

戈爾巴喬夫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戈氏改革失敗雖然導致蘇聯毀滅，但是這種毀滅，卻給了俄羅斯從蘇聯枷鎖中獨立，並拿回俄羅斯在蘇聯時代被割走的利益的機會。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戈爾巴喬夫給了葉利欽、普京這些俄羅斯族精英實現民族主義大夢的機會。

所以，戈爾巴喬夫雖然是一手搞垮蘇聯的歷史罪人，在中國及俄羅斯一些仍然對蘇聯念念不忘的人眼裏被普遍認為是共產主義的逆子，但是在葉利欽、普京等一眾俄羅斯族精英眼裏，卻有着完全不一樣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