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有能力跟俄羅斯爭奪黑海嗎？

9月下旬，負責烏克蘭反攻中扎波羅熱（Zaporizhzhia）南部前線的將軍塔爾納夫斯基（Oleksandr Tarnavskyi）接受美國有線新聞網絡（CNN）訪問時，承認烏軍反攻不及預期般迅速，聲言最重要的事是不要喪失烏克蘭現有的戰場主動，更表明南線要打到托克馬克（Tokmak，其中一個俄控烏南交通重鎮）才算是達成「最低目標」。如果這句話不是在烏軍反攻開展3、4個月之後才說出，而是其反攻之前的論調的話，這位將軍大概會被批為「失敗主義者」而被換掉。

根據《紐約時報》的統計，2023年以來截至9月25日，烏克蘭一共奪得143平方英里土地，俄羅斯奪得331平方英里土地，可見烏克蘭的連月反攻的速度有多麼緩慢。但此刻在烏克蘭東部，特別是東北部仍有攻勢的俄軍也「不遑多讓」，9個月來取得的土地只相當於烏克蘭領土面積的0.08%，而去年4月以來收復頓巴斯兩州的目標，在去年9月以「公投」法律收復之後，如今實際的軍事收復也早已不是人們的談論重點。

秋冬將至，雨濕和寒冷將會使戰場上的步兵推進困難重重。對於烏克蘭和俄羅斯而言，現在要比拼的是「可持續性」，看誰能長遠支撐下去。普京賭的是西方對烏克蘭的支持不能長期持續下去（按：試想像特朗普上台），而澤連斯基在西方援助「有減無增」的風險之下也只能扭盡六壬以自救。

重振國防工業

其中一種做法是鼓勵西方企業直接在烏克蘭設廠生產武器。9月28日，法國防長勒科爾尼（Sébastien Lecornu）與英國新防相夏博思（Grant Shapps）和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一同訪問基輔之時，就帶來了更20位法國國防工業代表與烏方相談。29日，烏克蘭舉辦了首屆國際國防工業論壇，共有超過30個國家、250家國防企業參與，宣告了國防工業聯盟的成立，而烏克蘭企業同時亦與海外夥伴簽訂了20項包括共同生產在內的合作文件。

事實上，在此之前，土耳其的拜卡公司（Baykar）本年7月已動工在烏興建無人機工廠。本年8月，英國最大國防企業貝宜（BAE）亦同烏克蘭簽署了兩項合同，與烏軍合作重振烏克蘭國防工業，並尋找合作夥伴在烏克蘭生產105毫米大砲。

除了尋求西方國防企業支援和投資之外，烏克蘭也積極重振自身的國防工業（按：早在2020年，澤連斯基已新設政府部門負責此事），一方面提振武器生產，另一方面也集中研發無人機、無人艇等成本低廉、成效顯著新型軍備。

大家不要忘記，烏克蘭在蘇聯解體之時仍是蘇聯的國防產業重地，曾負責生產蘇聯的部份洲際彈道導彈，連現時俄羅斯唯一一艘航母也是在烏克蘭建造的。其後，烏克蘭依然是軍備出口大國，同時也變賣了不少蘇聯時代遺留的軍備庫存，直至2014年烏東爆發親俄分離主義衝突為止。2012年，烏克蘭曾是全球第四大軍備出口國，到2019年才跌至第十二位。

正所謂「爛船都有三斤釘」，在西方軍情援助、西方零件供應加上烏克蘭的國防產業創新之下，烏克蘭並非沒有在部份俄烏戰場的領域與俄軍一決高下的可能。

黑海的爭奪

當中，最重要的就是黑海的爭奪。而所謂「黑海的爭奪」，基本上沒有海軍的烏克蘭，當然不能跟俄羅斯爭奪整個黑海的控制權，但黑海對此刻的烏克蘭而言，有三大戰略價值，一是阻止俄羅斯藉黑海向尚在烏克蘭政府手中的烏克蘭臨海地域發動攻擊，二是讓烏克蘭商品可繼續經黑海船運出口商品，三是讓烏克蘭在黑海保存足夠的軍事活動自由，可藉此攻擊克里米亞甚至是俄羅斯黑海沿岸的目標。

第一個戰略價值，其實早在去年戰爭之初已經實現。烏軍在去年四月用自製的反艦導彈擊沉了黑海籃隊旗艦莫斯科號（Moskva），再在6月重奪黑海西緣的蛇島之後，俄羅斯海軍艦隻已不敢再靠近目前尚在烏克蘭手中的敖德薩（Odessa）一帶。

第二個戰略價值，如今還在努力實現的過程中。自本年7月俄羅斯退出《黑海糧食協議》之後，儘管烏克蘭已不斷努力擴大其透過多瑙河港口再經羅馬尼亞港口出口糧食的運載能力，但到本年9月，烏克蘭的穀物出口量比去年9月協議尚存之際減少了51％。由於糧食出口是烏克蘭的出口大宗，如何在沒有俄羅斯配合之下安全地利用黑海出口糧食是亟待解決的困難。

在俄羅斯退出協議之後，烏克蘭方面已自行公布了沿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按：都是北約成員）黑海海岸南下，再經土耳其博斯普魯斯海峽（Bosphorus Strait）進入地中海的航道。根據烏克蘭9月26日的說法，至今已經有7艘貨船成功使用此航道出海。

雖然船運業界對於船員安全、船運保險的問題仍然有重大顧慮，但位於倫敦的船運保險公司Miller在9月底已推出了新的保險計劃，與烏克蘭當局合作為烏克蘭的黑海穀物出口提供保險服務。而倫敦勞埃德保險社（Lloyd’s of London）亦正在跟聯合國商討提供同類保險。

要支持黑海出口航道的運作，離不開烏克蘭的第三個戰略目標，就是要讓烏軍能在黑海有足夠的行動自由，持續削弱俄羅斯黑海艦隊的實力（按：土耳其在去年開年之初已禁止域外軍艦進入黑海），使俄方不能單方面阻截烏克蘭的船運航道。

本年以來，烏克蘭已對克里米亞的黑海艦隊總部塞瓦斯托波爾港（Sevastopol）發動了至少35次攻擊，9月22日甚至以飛彈擊中黑黑海艦隊的總部大樓，致使當地政府不得不將大樓有序炸毀。事實上，9月以來，烏克蘭以無人機和無人艇等新型武器配合導彈多次成功打擊黑海艦隊目標，例如9月13日破壞了一艘兩棲登陸艦和一艘潛艇，23日又擊中塞瓦斯托波爾的一個碼頭。自去年擊沉莫斯科號之後，烏克蘭至少已對19艘俄軍船艦造成破壞。

不少觀察者都認為，在烏克蘭的多次成功襲擊之下，黑海艦隊已逐漸搬往俄羅斯的新羅西斯克港（Novorossiysk）。不過，烏克蘭在8月初也曾在該港以無人艇擊中其中一艘黑海艦隊登陸艦。

此等成功當然要歸功於烏克蘭自身的國防產業。

英國國防部9月底就曾在其俄烏戰爭的例行評估中指俄軍在黑海持續進行區域安全巡邏及實然封鎖烏克蘭港口的能力很可能已被折損。如果烏克蘭黑海出口航道能在沒有俄羅斯的同意下重新開通，又或者藉此迫使俄羅斯在沒有得到西方解除部份制裁的情況下重返《黑海糧食協議》，我們就大概可以確定此判斷準確。

黑海航道的重新開通，將會是烏克蘭有一定能力在西方援助減少的情況下繼續以自身國防能力抗擊俄羅斯的一個實質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