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豬仔」到緬甸後如何逃出地獄? 親歷者:哭求不要摘器官

撰文:林芷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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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地屢傳有學生受「高薪誘惑」從雲南偷渡到緬甸。《潮新聞》報道3月21日,有過類似遭遇的山東濟南人李偉、江西贛州人陳亮,就講述了他們被騙到緬甸詐騙,最終如何逃出地獄的經歷。

遭綁架後被「賣豬仔」

去年底,為討回客戶17萬(人民幣,下同)貨款,李偉被騙到雲南後遭綁架,在脅迫之下偷渡至緬甸,被賣到一間電信詐騙公司。

李偉憶述,果敢老街一眼望去都是搞電信詐騙的公司,或是娛樂城,「全是拿槍的人開著皮卡,路上沒有紅綠燈」。他和另一名工友被關閘在一寫字樓7樓的宿舍,門口由保安24小時把守。

李偉從「培訓資料」中得知,自己被賣到一間專門從事婚戀電信詐騙的公司,「比如,今天『寶貝』不高興了,話術中就會要求給對方發一個520元的紅包」。公司負責人要求李偉等人熟讀話術,並強調「想幹10天發500元,不想幹讓家人交20萬元贖金」。

李偉介紹,寫字樓的一樓是體罰區,有水牢、吊人的支架,一名全身纏滿繃帶的男子正在挨打。二樓則是辦公區,約70名男員工同時和網友聊天,每人辦公桌前一部電腦、15部手機,有人身上帶傷,有人戴着手銬工作,「狀態都很萎靡」。寫字樓內還有模擬化場景,包括泰國海景、辦公室、 KTV包廂等。

李偉在辦公區內見到約70名男員工同時和網友聊天,有人身上帶傷,有人戴著手銬在工作。(潮新聞)

高薪利誘

與李偉無辜被騙不同,陳亮是受高薪誘惑到緬北木姐,「一開始是自願去的,覺得自己沒本事,沒學歷,就想過去賺點錢」。

陳亮介紹,自己偷渡到木姐後在一間電信詐騙公司工作,該公司約有40名從業者,人均5部手機,每天「早8晚10」被強制要求工作14個小時,中途只有半小時吃飯,連如廁都要控制在5分鐘內,還有人跟隨監視。

陳亮所在的小組主要面向日本民眾,他們假扮公檢法人員,用電話告知對方「資金來路不明,要求把錢打入到『安全賬戶』」。詐騙人員會穿上日本警察制服,再用AI模擬公安局背景,通過AI換臉和受騙人視像通話,「約有五分之一的人會受騙」。

他表示,公司每天結算的佣金約50萬至80萬元,「都被管理者自己分掉」。陳亮發現,工友大多衝著高薪而來,「說是日薪3000元,三個月暴富,其實到最後一分錢工資都拿不到,有可能連命都搭進去」。

出逃哭求不要摘器官

被關的第3天,李偉和工友選擇出逃。李偉憶述,他們將床單、枕套等撕成條狀再打結做成求生繩,之後將繩從7樓窗戶扔出去,順著繩往下滑。當時他們對周圍情況一概不知,唯一的出逃希望是北圍牆的一道門洞。

工友成功著地後被抓回公司,而李偉不慎從5樓墮地重傷昏迷。他記得,自己甦醒時第一反應是拉住醫生的白袍無力地哭求「請不要嘎我腰子,不要……」。一番掙扎後,李偉才發現自己被送往醫院救治,診斷為腰椎骨爆裂性骨折,腿骨、肋骨骨折,腦震盪。

今年1月4日,李偉找到機會向家人打電話求救。此後,他一直假裝身體虛弱,讓兩名看守人員放鬆警惕。1月19日凌晨,李偉趁兩名看守人員熟睡,趁機拄著雙拐逃出醫院,在中緬邊境的山區地帶多次換車後,被輾轉送到清水關回國。

李偉從5樓墮落重傷,一度昏迷,被診斷為腰椎骨爆裂性骨折,腿骨、肋骨骨折,腦震盪。(潮新聞)

拼業績換取回家的機會

相比李偉的驚險出逃,陳亮和同伴則更幸運一些,他們和組長是老鄉,通過與組長用家鄉話嘮家常,拼命欺詐境外網友做業績,他們換來了回家的機會。

陳亮在詐騙公司工作16天,為公司帶來20餘萬元收益,再加5萬元的積蓄,全部上交並乞求公司放他們回國。最終,在組長安排下,陳亮和同伴得以回國,「如果沒遇上老鄉組長,我只有兩種結果,要麼人已經不在了,要麼一條路走到黑,都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陳亮的情況實屬少數,對大多數人而言,進入緬北電信詐騙「集中營」後都難再逃出。陳亮憶述,曾親眼見到工友少了兩隻手指,是出逃被抓回後所受的懲罰,又目睹對方再出逃後被抓回,最終遭管理人員割掉舌頭。

以親身經歷科普反詐

今年1月,李偉回國自首,因「偷越國(邊)境罪」被罰款4000元。他表示,回國車程不到兩小時,但充滿了危險和艱難。

李偉不時都會在社交平台上科普反詐知識。他表示,原本開播只有幾十人觀看,近日可能由於「安徽合肥4名學生在緬甸失聯」引發關注,直播間的觀看人數一下子躍升到7、8萬。

陳亮回國後也到雲南德宏公安局自首,他記得偷渡車輛的車牌號和在雲南暫住的自建房,助警方拘捕「蛇頭」,救出14名準備偷渡者。

陳亮表示,自己站出來講述是希望大家知道熟悉這類騙局,若身邊有親友打算去東南亞做這類工作,無論如何都要勸阻對方,「境外高薪工作,沒有你想像的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