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根多年勢被迫遣返 「極樂園」的花瓣橋能引領美國移民回家嗎?

撰文:馮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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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墨西哥亡靈節做主題的《玩轉極樂園》中,主角米哥拼命追尋夢想,結果在亡靈之城「極樂園」悟出家人才是最重要的道理。
現實中一群把美國視作家園的墨西哥「追夢者」、還有數以十萬計來自拉丁美洲的在美移民面臨被遣返,多少家庭將被拆散。
電影在這個時候出現彷彿是替他們平反,可惜的是,紮根多年的他們最終可能還是要離開美國這個「家」。

聲演《玩轉極樂園》中「曲臣」一角的布拉特(Benjamin Bratt)是拉丁美洲裔演員,母親來自秘魯。(視覺中國)

《玩轉極樂園》是迪士尼彼思首齣以墨西哥文化作主題的動畫,對墨西哥及至整個拉丁美洲來說是非常光榮的事。製作團隊為了令電影更突出拉丁美洲文化,刻意邀請全拉美裔演員擔任配音,聲演戲中「曲臣」一角的布拉特(Benjamin Bratt)是其中一位,其母親來自秘魯。

他形容電影在目前政治氛圍下來得非常及時,皆因「現在坐在白宮的那個男人對拉丁美洲人並不友好,而且抹黑我們的文化,又把我們標籤成強姦犯和殺人犯」。

墨西哥送來美國的人都不是最好的人,他們送來的都是大有問題的人,並為我們帶來那些問題。他們帶來毒品,帶來罪案,他們是強姦犯。
特朗普在競選期間評論墨西哥移民問題

   諷刺特朗普反移民政策?

不少評論以政治意味來解讀《玩轉極樂園》,將電影與特朗普的強硬移民政策扣連。電影中主角米哥的太公阿德在重返人間「過關」時被拒,即時令人聯想起特朗普杜絕各地移民的種種手段。

去年特朗普廢除「童年入境者暫緩遣返手續」(DACA)計劃,惹來極大回響,全美多地持續爆發示威。計劃下的80萬無證青年,超過62萬人原籍墨西哥。對於他們來說,美國是追尋夢想的地方,更是落地生根的家園。DACA計劃被廢除,把他們的夢想和家園一併粉碎。

「童年入境者暫緩遣返手續」(Deferred Action for Childhood Arrivals,簡稱DACA):2012年6月,時任總統奧巴馬簽署行政命令,讓在2007年6月15日前進入美國、年齡介乎16至30歲、沒有合法居留身份的青少年,獲得合法身份的機會。DACA實施逾5年來,已有約80萬人受惠,他們被稱為「追夢者」(Dreamer)。

特朗普以行政命令推翻DACA,令80萬無證移民隨時面臨遣返風險。(美聯社)

   「愛的法案」建議或阻遣返 但惡夢未散

就在《玩轉極樂園》勇奪金球獎最佳動畫影片後兩日,美國政府傳來「半個」好消息:特朗普周二(9日)宣布願意退讓,向「追夢者」伸出援手避免遣返。「追夢者」暫時可以鬆一口氣。

特朗普將這個特赦80萬「追夢者」的建議,稱為「愛的法案」(Bill of Love),但這份「愛的法案」並不是無條件。他要求在任何移民改革方案中必需涵蓋邊境安全保護政策,包括美墨邊境圍牆計劃,強調「沒有圍牆,就沒有安全可言」。

事實上,他這樣做不過是拿DACA作交換條件,在提出「愛的法案」建議後三天,特朗普隨即爆出以「爛鬼國家」(Sh*thole Countries)來形容非洲國家,並質問為何美國要收容來自非洲的人。

他的喜怒無常、出爾反爾,對於墨西哥人、以至所有美國移民來說,特朗普仍然是一場惡夢。

特朗普上任後大刀闊斧改革移民政策:

2017年9月5日: 宣布廢除DACA計劃

2017年11月6日:宣布取消尼加拉瓜移民的臨時保護身份

2017年11月20日:宣布取消海地移民的臨時保護身份

2018年1月8日:宣布取消薩爾瓦多移民的臨時保護身份

去年12月在聖地牙哥豎立着由多家公司設計的圍牆試製品,供民眾參觀。(視覺中國)

「作為墨西哥人、拉丁美洲人、移民工人以及人類,我反對任何形式的圍牆分隔我們。」聲演《玩轉極樂園》中阿德一角的貝爾納爾(Gael Garcia Bernal)是美籍墨西哥演員,對於特朗普的墨西哥政策大感不滿。

電影於墨西哥上映期間,剛好傳出聖地牙哥邊境圍牆模型接近完成的消息。最近美國政府要求國會撥款近180億美元(1408億港元)用作修建圍牆之用;同時披露更多計劃細節,是目前最詳細的圍牆計劃,看來事在必行。

美籍墨西哥演員貝爾納爾聲演《玩轉極樂園》中阿德一角。(視覺中國)

   政策走回頭路 拉美移民勢陸續遭遣返

雖然DACA計劃「疑似」得救,但圍牆仍不可倒,更多移民政策走回頭路。在美拉丁美洲移民將陸續遭到遣返,生活被連根拔起,需面對與家人分離的命運。

去年11月起,特朗普宣布取消多國移民的臨時保護身份,包括尼加拉瓜和海地。薩爾瓦多也在周一(8日)被剔出臨時保護身份計劃,接近20萬來自薩爾瓦多的移民將在2019年9月前被遣返回國,否則屬非法居留。屆時他們會失去合法工作許可及醫療保障等。

自2001年發生大地震,薩爾瓦多災民獲批臨時保護身份到美國暫住,至今生活了17年,是計劃最大受益國民,其臨時保護身份人數佔全數三分之二。他們在美國多地建立社區,成為不少城市例如華盛頓及洛杉磯的重要經濟及社會部分,亦是約19.3萬名美國出生公民的父母。

「臨時保護身份」(Temporary Protected Status,TPS):1990年通過的一項人道計劃,旨在讓受戰亂、自然災害等影響的外國人在美國居留,涵蓋來自10個國家大約32萬人,當中包括蘇丹、洪都拉斯、尼加拉瓜、海地、薩爾瓦多、也門,大部分是拉丁美洲國家。

   17年家園連根拔起 陷人生交叉點

「我們在這裏已建立生活。」41歲伊龍(Jiron)與妻子及2名美國出生的孩子住在維珍尼亞州斯普林菲爾德。現在他要決定該帶孩子回祖國、還是在美國找監護人照顧孩子、抑或自己索性留在美國當非法移民。

他14歲女兒塔尼亞(Tania)熱愛迪士尼電影和嘻哈(Hip Hop)音樂,抗拒在薩爾瓦多重新生活,「這裏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應該在這裏長大」。

正生活在薩爾瓦多的人們同樣受影響。20萬名薩爾瓦多移民中9成半人於美國就業。他們會將金錢寄回家鄉養活親友。單是去年,他們寄回祖國的金額超過5億美元(39億港元)。在薩爾瓦多居住的梅希亞(Flor Mejia)與家人依賴她姊妹及其丈夫在美國賺到的錢為生。她憂心地說:「若沒有那筆收入,我父母會很辛苦。」

美國移民關注組織1月8日在白宮外示威,要求政府保留「臨時保護身份」政策。(美聯社)

   遣返薩爾瓦多=送死?

「我們需要把臨時保護身份計劃中的『臨時』二字重新執行。」美國移民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克里科里安(Mark Krikorian)支持特朗普政府的做法,認為計劃只是向特定人士提供臨時合法居留,不是永恒。

政府強調,向薩爾瓦多批出臨時保護身份是基於天災,而薩爾瓦多所受到的地震影響已經「不復存在」,故災民可以回國。諷刺的是,在宣布遣返薩爾瓦多移民後兩天,美國國務院向該國發出旅遊警示,警告當地太多暴力罪案,公民到當地旅遊有相當大風險。

事實上,薩爾瓦多罪案猖獗多年,2015年該國殺人案數量升至史上高點,全年有6,656宗,平均每日有18宗。據統計,每10萬居民便有166宗謀殺案,比率是全球非戰亂國家中最高。不少人質疑美國政府既然知道薩爾瓦多是危險地方,強迫在美薩爾瓦多移民回國等同於迫移民「送死」。

特朗普日前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與參眾兩院議員會面,商討移民政策。他在會上辱罵海地、薩爾瓦多和非洲國家為「屎坑國」。(路透社)

   堂堂總統髒話辱移民 

「對我和許多人來說,世上有太多消極和否定,尤其是不公平地針對墨西哥。」《玩轉極樂園》導演李安烈治(Lee Unkrich)所指的針對其實不單止是墨西哥,還有所有在美移民所屬的國家。她們全被一個人所針對,而這個人正是坐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的特朗普。

對特朗普來說,海地、薩爾瓦多和非洲國家是「爛鬼國家」,來自這些國家的移民是美國人負擔,相反來自挪威等先進國家的國民則無任歡迎。

也許美國政府真的有必要處理非法移民問題、有必要重新執行臨時保護身份計劃的「臨時性」、有必要興建一道圍牆阻擋外來的罪案與禍害。可是那些移民國家有必要受針對和歧視嗎?

《玩轉極樂園》以墨西哥亡靈節做主題,以溫情感動不少觀眾。(《玩轉極樂園》劇照)

   《Remember Me》

《玩轉極樂園》中逝者依靠在世親人的回憶化成亡靈在極樂園「存活」,所以在生者對他們的回憶非常重要,假若在世親人把逝者忘記,逝者不但不能夠於亡靈節度過花瓣橋回到人間,更會在極樂園中消失。

主角米哥的嫲嫲撕去阿德的照片,令家人幾乎把他遺忘。美國政府不止趕走這群移民,還歧視和詆毀他們,遺忘美國亦是他們的家。《玩轉極樂園》的出現,正好為他們平反,為他們向美國政府高唱一首《Remember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