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企業制裁下的「新出路」：亞美尼亞

「最近，我們公司許多俄羅斯合作夥伴一直在談論搬到亞美尼亞，箇中原因是這裏IT行業發達、銀行和稅務政策不俗、支援遠程工作，而且還是個擁有美麗自然風光和人民的國家。」亞美尼亞IT工作者Anna Beklyarova表示。俄烏戰爭爆發後，3月以來有數以千計的俄羅斯公民到達在這個高加索南部國家。有的住宿網站預訂率達80%，這個數字即使在昔日旅遊旺季也看不到....

36歲的俄羅斯IT企業家Denis，剛與家人於3月初抵達亞美尼亞首都葉里溫（Yerevan），因他認為自己的工作難以避過西方制裁，特別是對銀行業務上的限制，令海外相關營運異常困難。他向《歐亞網站》（eurasianet）表示，亞美尼亞對於想盡快遷出的俄國企業有幾個優勢，「首先是這裏離俄羅斯不遠，而且許多人都精通俄語；其次作為歐亞經濟聯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成員之一，俄國人不需要特別工作許可；還有與莫斯科相比，這裡的生活也相對便宜。」

另一位俄羅斯人Evgenia也在同期抵步葉里溫，她此行的目的是研究把其位於俄羅斯南部克拉斯諾達爾（Krasnodar）小型律師樓永久遷至亞美尼亞的可能。她表示：「由於制裁，我們的業務和客戶都發現要不關閉，要不將業務轉移到另一個國家才能繼續生存。」她目前正在尋找辦公室地點、檢視當地的商業法規，並了解員工的住宿方案，「總的來說條件還不錯，我們很快就會為搬遷地點作最終決定」。

亞美尼亞政府本月初的報告經已指出，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包括知識份子、專業人士、商人與年輕人在內的不少俄羅斯公民，對移居亞美尼亞的興趣日增，他們擔心西方制裁將很快影響他們的工作和出國旅行等日常生活，不少俄羅斯企業更憂慮國內經濟衰退的潛在風險。

亞美尼亞當局看準這股俄羅斯人和企業出逃的趨勢，積極鼓勵俄企移師當地，還欲把國家定位為專門吸引俄國企業的最佳營商目的地，尤其是針對資訊科技行業。經濟部門為此向尋求搬遷到亞美尼亞的俄企發布了一份指南，從如何註冊企業、租房，到攜帶寵物過境等內容一一詳細解釋，還成立工作小組來專門解答企業的查詢。

當地近日亦出現不少Facebook和Telegram群組，協助有興趣移居的俄羅斯人，了解包括他們最關心的銀行系統、生活成本、醫療保健和子女入讀俄語學校等問題。此外，經濟部門開設的Telegram頻道，專門教導俄羅斯人如何以加密貨幣把資金運出俄國，以及用以支付房租或辦公室租金。

亞美尼亞經濟部長Vahan Kerobyan表示，有俄企自3月初已展開搬遷行動，「目前至少有約12間企業已來到這裏，還有幾家公司正在準備。」他預計或有多達過百間俄企最終會落戶亞美尼亞繼續經營。他指出，許多搬遷的企業屬IT行業，「因這些公司大多與西方市場對接，需處理大量外國顧客，當前的制裁使他們難以在本國繼續業務。」

歡迎亞美尼亞的「保護者」？

除了企業，或許有人會好奇亞美尼亞何以會吸引部份俄羅斯人的到來？其實原因不難明白，因為前往這個高加索國家，俄羅斯人只需要使用俄國護照便可飛抵當地。他們當中除了以亞美尼亞為目的地，有不少是希望經這裏再轉到格魯吉亞或其他歐洲國家。

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則要從亞美尼亞的歷史說起。這個高加索小國的歷史最早可追溯至2500年前，是世上首個將基督教視為官方宗教的國家。亞美尼亞先是被波斯帝國及羅馬帝國相互攻伐，成為兩國的領土或附屬國。後來又先後被東羅馬帝國、蒙古等統治，以及遭四周更強大的王國吞併，亞美尼亞人因而散居各地。直到16世紀，亞美尼亞又被奧斯曼帝國所佔領。19世紀末，則有俄羅斯帝國不時犯境。

在奧斯曼土耳其統治期間，當局由於亞美尼亞信仰基督教而非回教，早已心生排斥，後又擔心亞美尼亞人勾結俄羅斯，不斷尋找迫害亞美尼亞人的機會。1915年開始，奧斯曼帝國開始逮捕在君士坦丁堡的亞族知識分子代表和公眾領袖。在種族滅絕的過程中，約150萬名亞美尼亞人慘遭驅逐、流放、燒死、殺戮或迫害。具體死亡人數爭議至今，估計在60萬至150萬之間。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亞美尼亞脫離奧斯曼土耳其，但很快又成為蘇聯的一部份，直至1991年才成為獨立國家。在多年來被土耳其壓迫的亞美尼亞人，如今成為世上罕有的一大離散民族，國內人口約300萬，但海外僑民卻超過800萬，反而構成亞美尼亞身份認同的主體，分佈世界各地，而俄羅斯就是其中一個亞美尼亞人聚居的主要國家，約有200 萬人。

從這段歷史中，便不難明白俄羅斯長年來被亞美尼亞人視為基督徒及國家的「保護者」，這便不難理解亞美尼亞社會普遍樂於「張開雙手擁抱」有意遷移到當地的俄人。

或恐同受牽連...

不過，亞美尼亞雖然歡迎來自俄羅斯移民，惟當地銀行對從俄羅斯進來的資金還是小心翼翼，以免成為下一個被西方制裁的對象。在俄羅斯開律師樓的Evgenia表示，公司員工一直嘗試在亞美尼亞銀行開戶，「我們的申請經常要好幾天，但仍經常被拒絕，目前尚不清楚銀行為何如此謹慎。」

亞美尼亞審計商會主席 Nairi Sargsyan批評，亞美尼亞當局現時更多是在做「公關騷」，而非有系統地吸納俄羅斯人才和企業。她警告說，俄企同時也在格魯吉亞和阿塞拜疆等鄰國尋找機會：「我們不應該設定太高的期望，俄羅斯企業家將做出什麼決定取決於許多因素，包括這些國家提供的條件、戰爭及制裁的持續時間。」

況且，俄烏戰火未止對亞美尼亞而言也存在巨大的經濟暗湧。亞美尼亞國家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專家Armen Ktoyan則表示：「戰爭的負面後果和對俄羅斯實施的制裁，所引致的影響對亞美尼亞來說，將比潛在好處更為明顯。」他指出，亞美尼亞的大部分直接投資來自俄羅斯資本，易受西方制裁的影響，而且衝突也可能影響未來其他外國投資進入亞美尼亞的決定。

此外，日後大量來自俄羅斯的匯款，也有機會導致亞美尼亞民眾的購買力下降。出口方面，俄羅斯是亞美尼亞的主要出口市場，隨着盧布貶值，亞美尼亞商品在俄羅斯將變得更加昂貴，俄羅斯商品在亞美尼亞將變得更便宜，不利亞美尼亞的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