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超.人物誌︱菲爾鍾斯長期被集體欺凌 無盡黑暗之路終極反擊

撰文:吳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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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爾鍾斯(Phil Jones)這個球員有點「得意」,由面形到身形都是四四方方的,總覺得他有點像卡通電影《超人特攻隊》(The Incredibles)中的爸爸超能先生。

可惜現實之中,他不止沒有超能力,還成為包括曼聯球迷在內的長期欺凌目標。加盟曼聯10個年頭,如今竟連昔日拍檔里奧費迪南也大罵他是「活在舒適圈的水蛭」,浪費時間留隊白逗人工。

一直以來,面對種種謾罵,他都選擇默默忍受。網上留言愈罵愈凶,他索性不再使用社交媒體。當他發現愈不作聲,不知就裏的別人罵得愈起勁,一個男子在街上當着他兩個年幼女兒面前,贈他一句:「喂菲爾,你真垃圾,你真係好垃圾!」終於去到他容忍極限。他受夠了,站起來說出自己的故事,一段當你聽完之後,無從反駁的人生黑暗之旅。

初出道的菲爾鍾斯,那時候,他尚未變方形。(Getty Images)

菲爾鍾斯2011年從母會布力般流浪加盟曼聯時,只得19歲,當年付出1650萬英鎊轉會費,足見兩軍對他的評價。

兩年後,領隊費格遜對他的期望,有增無減,「鍾斯有力成為曼聯史上最佳球員,無論他踢什麼位置,我認為他是我們擁有其中一位最優秀成員,他只有21歲,將會是現象級球員,他可以踢球場上任何位置。」

曼聯傳奇領隊費格遜曾認定,菲爾鍾斯會成為曼聯史上最佳一員。(Getty Images)

費Sir讚揚,「他擁有巨大影響力、天賦本能和球賽閱讀能力,有一顆強大鬥心。」曼聯標誌人物卜比查爾頓甚至將他比作鄧肯愛華士(Duncan Edwards),這位在慕尼黑空難喪生的隊友,一直是查爾頓心目中曼聯史上最佳一員。

愛華士以身體質素和力量見稱,踢法強悍硬朗,身形也是正正方方的,與鍾斯類似。一出道便被賦予如此高期望,真的是好事嗎?2013年夏天,費格遜突然宣布退休,也許希望愈大,失望愈大,鍾斯的球員生涯亦急轉直下……

卜比查爾頓說菲爾鍾斯令他想起鄧肯愛華士,這位在慕尼黑空難逝世的中場球員,身形又是正正方方的。(曼聯官網)

10年過去,他不止達不到名宿預期的高度,甚至淪為隊中可有可無一員。不知由什麼時候開始,部分曼聯球迷對他與太太作出種種批評與攻擊,就連遠在香港的球迷,也喜歡叫他做「一代鍾斯」,諷刺他的差勁表現。

別誤會,身為曼聯死敵利物浦球迷,筆者無意為他平反,在此之前,不甚了解他的故事,盡見他在球場上表現差強人意,長年對曼迷針對他的負評冷眼旁觀食花生,其實好不快意。然而站在公平角度,不也應該聽聽他的版本嗎?

費格遜在2013年夏天退休,那一年他與鍾斯為曼聯贏得聯賽冠軍。(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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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弄壞了的膝頭

球迷習慣按球員場上表現評價一切,不太理會背後的故事。膝頭是足球員的生命,鍾斯早在布力般青年軍時右膝已開始有問題,到加盟曼聯第二季情況日趨嚴重,他隨英格蘭大軍參與2012歐國盃後做手術,醫生為他移除半月板。自此之後,前後直線移動無問題,向左右兩邊跑動往往帶來痛楚。

最初情況尚在控制範圍,直到2016年,摩連奴上任的第一季,「練習後膝頭總是腫起來,每次觸球都很痛。」他接受《泰晤士報》訪問時坦言,「多年來,比賽前我都在想,『我真的不應該落場』……但我真的很喜歡踢足球,我會為曼聯付出一切,如果我只得60% 仍能夠應付,為何不踢?」

鍾斯一直負傷上陣,為曼聯拼盡所有,卻成為集體欺凌對象。(Getty Images)

「我一定是個容易的目標」

長期在痛楚與傷患中,鍾斯與曼聯共同經歷「後費Sir年代」的低潮。他的表現經常成為曼聯球迷和足球評述員批評對象,更禍及妻女,有人會向他的太太Kaya惡毒留言,說希望她死去或悲慘事情發生在他們的孩子身上。曼聯正選11個球員,連同後備和年輕球員動輒30人以上,為何只有一直他被攻擊?

「我一定是個容易的目標」,他說,「每個球員都有屬於他的標籤,不幸地,我那個是『讓我們一起取笑他吧。』」鍾斯慶幸自己和太太相對堅強,2017年某天起他不再上社交媒體,在手機中刪除所有社交平台應用程式。球評家的嬉笑怒罵冷嘲熱諷,他一概不理,在街上被不知是不是球迷的人截停「問候」,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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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斯與太太Kaya持續被欺凌者侮辱,他們索性關掉社交媒體。(Getty Images)

鍾斯與太太Kaya:

人生最低潮 抱妻齊痛哭

無論外界如何批評,鍾斯一直沒有放棄足球。疫情封城讓他有機會休息和重新鍛煉體能,每天在孩子們起床前努力健身,他形容2020年5月球隊大軍復操時,「是我成為職業球員以來狀態最好的一次」。第二天,球隊如常作衝刺跑練習,做完一次之後他已不能跑,絕望的他跟隊醫攤牌,「夠了就是夠了。我已吃過太多消炎藥,注射過太多止痛劑,試過太多次幾乎出事,我想徹底解決問題。」

他飛到巴塞隆拿接受骨科權威古吉(Ramon Cugat)醫生治理,最初的注射治療無效後,最終到8月還是要開刀。在西班牙逗留1星期,之後2個月在家被包裹在一部機器內,行路要用柺杖。疫情下的飛行限制,令他未能如期到西班牙覆診,過程拖延數個月之久,不巧家中兩個女兒一個是手抱嬰兒,一個剛緩緩學步,一家人剛搬新屋,看着太太要做盡家中大小事務,而他連帶女兒到公園也不行,鍾斯感慨,「那是我人生最低點……我的腦袋一片混亂,然後痛哭。我跟Kaya說,『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記得我們都哭了。」

里奧費迪南曾經鍾斯做隊友,早前卻狠批對方「賴死唔走」,後來又說不知道對方受了傷。(Getty Images)

「其實足球員也是人」

由於受傷關係未能做好丈夫與爸爸的角色,鍾斯十分內疚,正是在他最低潮,他在街上遇上當面侮辱他的惡漢。「大家都在想:『噢他們是足球員,理應能夠應付這些。他們有那麼多錢,生活奢華。』」鍾斯無奈,「撇開一切,其實我們也是人。」

他知道,人人也生活困難,你有壓力,我有壓力,並無要求特別對待。默默忍受多年,他只希望大家能有多一點點同理心,不是為他本人,而是一班未必心理夠強大的年輕球員。可惜世上往往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曾跟他並肩作戰的里奧費迪南在Podcast節目形容他在曼聯「浪費時間」、「搶走年輕球員的位置」、甚至將他比作「活在舒適圈的水蛭」,鍾斯不想爭論,僅稱「那是差勁的評論」。

里奧自稱「不知道鍾斯受了傷」,鍾斯沒有怨恨,淡淡然道:「我是個低調的人,或許人們因此不了解我。跟他說的正好相反,我已用盡一切努力,由服藥、飲食到家中設備,確保每次操練後回家已立即坐在康復儀器上,沒有人能夠講,『你做到不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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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斯每天努力訓練,完成首課全課操練時,獲得全場隊友的掌聲。(Getty Images)

經歷超過1年的療傷期,2021年7月回到大軍作季前操練,卻又感染新冠肺炎,延至8月初才完成首次全課操練。幸運之神一直未有眷顧他,每天的努力隊友都看在眼裏,那一課之後全部隊友為他鼓掌。

之後他踢畢兩場90分鐘的預備組賽事,曾壞掉多時的膝頭感覺良好,「感覺猶如再次展開職業生涯,我感到年輕,不是29而是25或26歲。我已錯過太多足球比賽,我覺得自己尚有很多貨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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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格遜在自己的紀錄片首映禮上,爆粗大讚鍾斯,令他十分感動。(Getty Images)

他仍然記得……

就算前曼聯隊友里奧費迪南也奚落他,有一個人始終對他信任——2021年5月費格遜的紀錄片首映禮上,鍾斯和其他隊友跟費Sir握手後,老人家突然對他爆出一句,「喂(2013年)對皇馬那一仗你踢得真是他X的好,緊緊盯X實C朗拿度。」

鍾斯經歷生涯低谷,身為師父的費Sir怎會不知?那句話為他重新注入信心,鍾斯直言,「我根本無睇到他的電影,全場坐在那兒想着他的評語。在想着,『他還記得……德高望重的他竟然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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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歐聯16強首回合,菲爾鍾斯牢牢看管C朗拿度,費Sir依然記得他那場的好表現,令他重拾自信。(Getty Images)

他跟曼聯的合約到2023年屆滿,鍾斯尚有兩年時間證明自己,重新贏得球迷尊敬,「我會一直為曼聯戰鬥,直到有人跟我說:『去其他地方吧』。」

菲爾鍾斯不是超能先生,他沒有超能力,然而上天再次給他一個健康的膝頭,29歲的足球二次人生,身邊有曾被他狠狠看管着的36歲最佳模範C朗拿度在旁,仍可以有無限可能(對利物浦的比賽除外,謝謝)。

鍾斯的足球生涯苦多樂少,願他能在未來遠離傷患。(Getty Im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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