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Donald Trump）的「一條鞭」經濟兼內政《大而美法案》（One Big Beautiful Bill）6月30日進入通過國會參議院的最後直路，正在通宵進行「投票馬拉松」（vote-a-rama），持續不斷迅速投票表決議員提出的修正案。這份未來10年將會為美國政府增加3.3萬億美元債務的法案預計將會在7月1日通過參議院，再把參議院版本交到眾議院表決。若然一切順利，《大而美法案》將能趕在特朗普自己訂下的7月4日美國獨立日慶典前交到白宮由他簽署成法。

《大而美法案》主要延續了2017年的特朗普減稅政策（按：原有減稅政策將在本年到期），卻把特朗普一系列的國防計劃、移民管制、反新能源措施、削減福利開支、民粹主義稅制、對付大學條款、人工智能監管等各大政策項目都包括在其中。而且，法案還會把美國的國債上限再提高5萬億美元，升至41.1萬億。其「大而美」之名就是來自其包羅萬有的特點－－這當然也是出自特朗普之口。

共和黨黨內爭議

這個法案之所以在共和黨內部也有極大爭議，主要來自兩個方向。一是共和黨內少數反對聯邦政府進一步推高國債的傳統「小政府」政客。在參議院堅決反對《大而美法案》的保羅（Rand Paul ）便在此列。眾議院中的自由黨團（Freedom Causus）亦明確反對更多的赤字開支。

二是不滿法案削減新能源補貼或醫療開支的人物，例如共和黨溫和派參議員柯林斯（Susan Collins）、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參議員蒂利斯（Thom Tillis）就擔心醫療資助被削減，近日對脫離共和黨表明持開放態度的阿拉斯加參議員穆爾科斯基（Lisa Murkowski）則希望能維持更多拜登時代通過的新能源免稅補貼。

雖然共和黨此刻控制了國會參、眾兩院，但其多數其實非常微弱，在參議院是53對47，在眾議院是220對212，數票之差就有可能失敗告終。事實上，《大而美法案》的眾議院版本5月時只以1票之微驚險獲得通過。

當然，特朗普此刻依然對共和黨政客有極高的控制力－－因為他們都擔心在連任選戰中會敗於特朗普支持的初選對手手下。可是，只要有幾位議員不服特朗普淫威，《大而美法案》依然有可能不獲通過。例如被特朗普多次公開批評並以初選支持其他人威脅的蒂利斯，就選擇堅持反對法案的立場，近日表明將不再尋求連任。

Elon Musk加入戰團

在參議院進入「投票馬拉松」的同時，早前同特朗普隔空對罵一整天、其後似乎又修補了關係的馬斯克（Elon Musk）再次在其社交媒體X上向《大而美法案》持續開火，幾乎所有推文都跟該法案有關。曾聲言要為聯邦政府削減2萬億開支的馬斯克，對於《大而美法案》大幅增加政府赤字和提高國債上限極其不滿。

此前曾表示已經「做夠」政治的馬斯克，如今卻重提插手來年中期選舉共和黨初選的說法：「任何以減少開支為競選承諾，卻繼續投票支持歷史上最大規模國債上限提升的人，明年初選時，他們的臉都會出現在這張海報上。」（見下圖）

他聲言：「如果這是我在地球上要做的最後一件事，他們明年初選一定會落敗。」

馬斯克又表示會捐款支持特朗普團隊如今已花費百萬美元推動政治廣告抹黑對付的共和黨眾議員馬西（Thomas Massie）－－後者是唯一投票反對眾議院版本《大而美法案》的共和黨人，而且在特朗普早前決定轟炸伊朗之前，他是最強烈反對美國參戰的共和黨人之一，曾與民主黨議員聯手提出限制總統戰爭權力的法案，因而持續成為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針對黨內「反特」分子的主要攻擊對象。

馬斯克同時在X上面多次提到創建第三黨的可能。他以過去數十年美國聯邦政府負債在兩黨治下都不斷上升的事實來指斥共和、民主兩黨只是「假裝為兩個黨」，「事實上只是一個單一政黨。」

他表明：「如果這項瘋狂的支出法案通過，『美國黨』（the America Party）將在隔天成立。我們的國家需要一個能夠取代民主－共和『一黨壟斷』的選擇，讓人民真正擁有發聲的權利。」

他亦以「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的拉丁文對等片語「Vox Populi, Vox Dei」（人民的聲音即上帝的聲音）來重新發布了他6月初跟特朗普鬧翻期間發起過的「第三黨」投票，稱八成人支持成立新政黨。

特朗普眼見馬斯克針對自己的《大而美法案》來勢洶洶，也在Truth Social上開火回擊，聲稱如果馬斯克沒有政府補貼，他的生意早就關門大吉，要回到南非老家去了。

到底馬斯克有沒有能力阻擋特朗普的《大而美法案》？

馬斯克的情緒宣泄

首先，美國的民意看起來確實是站在馬斯克這一邊。根據6月26日公布的昆尼皮亞克大學（Quinnipiac University）民調，55％受訪選民反對《大而美法案》，支持者只有29％，16％沒有意見。近來一個月的類似民調也顯示出類似結果。

不過，如果仔細分析法案內容來看，《大而美法案》的民意阻力其實有限。法案延續2017年減稅的核心條款其實得到較多美國人支持。一個6月的益索普（Ipsos）民調就顯示支持民意比例為49％，反對只得26％，25％沒有意見。

法案中的其他關鍵條款，很多都是民意不感興趣的項目，例如包括250億美元金穹（Golden Dome）導彈防禦系統在內的1,570億額外軍事撥款、提高國債上限5萬億等。另一些是在政界頗具爭議卻太過技術性的，例如是州稅負的聯邦扣稅額上限（SALT deduction cap）由1萬美元暫時提升到4萬美元等－－此條款對州稅負較重的民主黨州選民有利，卻是出於民主黨州的共和黨議員的主要爭取項目。

另一些民主黨極力反對的項目，也沒有一面倒的民意反對。例如對低收入醫保Medicaid的65歲以下成人實施每月80小時工作要求，在上述昆尼皮亞克大學民調中，就得到47％選民支持，反對者為46％，只顯示出傳統的共和、民主兩黨對立。

《大而美法案》中也包含了一些可供特朗普向普羅大眾宣布的民粹政策，以及特別針對共和黨MAGA派基本盤選民的「政治紅肉」。前者就有小費、加班費、汽車貸款和社會保障金收入的扣稅，以至提高子女免稅額等，其中超過八成美國人支持小費免稅；後者則有超高額的移民執法經費（相當於英國國防開支的超過兩倍）、取消電動車補貼、提前取消風能太陽能補貼、對大學捐款投資收入徵收1.4%至8％不等稅負等。

若然法案獲得通過，這些條款都能構成特朗普針對不同選民群體可作宣傳的簡單易明「政績」。

在並不是明顯一面倒的民意之下，絕大多數共和黨人並沒有政治誘因要在《大而美法案》上作出代價高昂的政治賭博，跟特朗普作對。

相較於特朗普「直通選民」的號召力，馬斯克有的就只是「錢」。當然，在共和黨初選中被馬斯克雄厚財力威脅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如今絕大多數共和黨人都一致站在特朗普的一邊，馬斯克又怎能對付得了整個共和黨？

而且，金錢在政治上也不是萬能藥。事實上，在馬斯克本年3月全力投入的一場威斯康星州最高法院法官選舉中，共和黨支持的人選就敗北收場。而最近紐約市進步派新星曼達尼（Zohran Mamdani） 以社交媒體宣傳大敗巨富捐款源源不絕的前紐約州州長科莫（Andrew Cuomo）也再次證明了財力在社交媒體時代選舉中的乏力。

因此，馬斯克要憑來年初選的威脅來拉倒《大而美法案》的通過，大概只是緣木求魚。他在法案通過參議院的最後一里路上的網絡推文轟炸，其實只能算是情緒發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