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俄烏逆轉:一週前扣起軍備 何以如今又說要給更多武器?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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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上周才扣起了大量對於烏克蘭的軍備輸送,但經過上周分別和普京(Vladimir Putin)和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通電之後,特朗普7月7日在跟第三度訪問白宮的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共晉晚餐之前,突然聲稱美國將會向烏克蘭「送出多一些武器,他們必需有能力防衛自己……主要是防衛性武器,但他們正在被打得非常非常厲害。」

一周之前,美媒才剛揭出美國國防部以進行軍備庫存審查為由叫停了一系列對烏克蘭空防極其關鍵的軍事輸送,當中包括暫停的運輸包括愛國者導彈防禦系統的攔截器、AIM-120防空飛彈、榴彈炮彈藥、AGM-114地獄火飛彈、用於海馬斯(HIMARS)火箭發射器的GMLRS飛彈、刺針(Stinger)反坦克飛彈、榴彈發射器等。

烏克蘭外交部甚至為此召見了美國駐烏克蘭大使館的第二把手。

2025年7月7日,美國華盛頓,圖為特朗普在與內塔尼亞胡(不在圖中)晚宴上發表講話。(Reuters)

特朗普7月3日、4日分別跟普京和澤連斯基通電話。

其後,他表示他對於跟普京的通話「很不滿意」(very unhappy),批評普京「想一條路走到底,只是不斷殺人,這樣不好」。特朗普更暗示他有可能對俄羅斯實施新的制裁。俄方則重申了其寸步不讓的停火條件,包括烏克蘭去軍事化、承諾俄佔領土事實等。

對於澤連斯基的通話,特朗普就表示非常具有戰略意義;澤連斯基更稱這是「一直以來最佳的溝通」。美國新聞網站Axios其後引述知情人士報道指特朗普告訴澤連斯基他想在空防問題上幫助烏克蘭。《華爾街日報》其後更稱特朗普告訴澤連斯基扣起軍備輸送並不是他所做的。

目前的國防部長赫格塞恩(Pete Hegseth)有明顯的孤立主義傾向,特別不想美國繼續負擔起歐洲的防務。而負責上述國防軍備庫存審查的國防部負責政策的副部長科爾比(Elbridge Colby)也主張美國應該集中軍力去對付中國,不應過度介入歐洲事務。

一週前,當美國暫停軍備輸送消息一出之時,不少分析都認為特朗普是要再次施壓烏克蘭「割地求和」。

圖為2025年7月6日,俄羅斯總統普京(Vlamidir Putin)在莫斯科透過視訊連線,參加在巴西盧舉行的金磚國家(BRICS)峰會。(Sputnik/Mikhail Metzel/Pool via REUTERS)

目前,俄羅斯正向烏克蘭發動強烈的夏季攻勢。從東北的蘇梅(Sumy)到烏東頓涅茨克州的康斯坦丁諾夫卡(Kostyantynivka)、波克羅夫斯克(Pokrovsk),俄軍在各個前線都繼續推進。

同一時間,俄羅斯亦向烏克蘭接連發動規模破紀錄的無人機和導彈襲擊,一個多月的類似攻擊規模比本年初增大的好幾倍。在特朗普和普京7月3日通電後的幾個小時,莫斯科就向烏克蘭發射了539架無人機和至少11枚各式導彈,當中無人機規模再破紀錄--普京明顯是要以行動向特朗普證明自己的戰場優勢。

2025年以來俄羅斯對烏克蘭的無人機(藍色)/導彈(橙色)攻擊規模圖表。(ISW)

雖然烏克蘭6月對俄羅斯發動了部署得非常精妙的「蛛網」無人機攻擊,可說是一舉改變了戰爭史,可是改變了戰爭史卻改變不了這場戰爭的實力懸殊。「蛛網」之後,烏克蘭馬上陷入了更為嚴峻的捱打之局。

形勢變壞之際,烏克蘭政府內部權鬥更盛。基輔政界盛傳政府下周將會大換血,辦公室主任葉爾馬克(Andriy Yermak)親信將會掌握更大權力。此前負責同美國簽成礦產協議的第一副總理斯維里登科(Yulia Svyrydenko)可能坐正。拜登時代遺留下來的烏克蘭駐美大使也可能換人。甚至連國防部情報總局長布達諾夫(Kyrylo Budanov)也有被換走的可能。

圖為2025年3月11日,烏克蘭外長瑟比加(Andrii Sybiha)、總統辦公室主任葉爾馬克(Andriy Yermak)及國防部長烏梅洛夫(Rustem Umerov)在沙特與美國官員會面。(Reuters)

當然,葉爾馬克是澤連斯基的親信,但外界擔心新的人事佈局只會令權力更為集中,使總統府的戰爭決策更容不下異議,因而失去自我修正的能力。

烏克蘭陷於劣勢,豈不是特朗普想見的?

待至夏天之後澤連斯基看清自己無力長遠抵禦俄羅斯,停火就是可預見的事,到時候特朗普豈不是能夠取得另一個「促和成就」嗎?目前,巴基斯坦和以色列兩個地緣政治立場完全不同的國家都提名了特朗普去拿諾貝爾和平獎,如果之後再加個俄羅斯或烏克蘭,特朗普獲獎豈不是眾望所歸嗎?

特朗普此刻為何又會突然要幫助烏克蘭?

首先,跟大眾認知不同,雖然特朗普上任後再無新增對於烏克蘭的軍援撥款,但美國對烏軍援其實分成兩部份:一是直接拿現有軍備去輸送烏克蘭的總統提用權(presidential drawdown authority),這一部份特朗普已經不再使用;但是另外還有為烏克蘭新購軍備的烏克蘭安全援助倡議(USAI),當中新製的武器未來幾年依然會不斷供應烏克蘭。

根據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統計,美國已通過的對烏軍援將會持續到2028年。深藍色為已輸送的軍備價值。(CSIS)

因此,特朗普繼續對烏軍援其實是不必多花費撥款而為新撥款消耗政治資本的。這可算是慷他人之慨。

其次,特朗普2.0的兩大新興國防企業--近來股價大升的數據分析公司Palantir,以及無人機企業Anduril--都有投身烏克蘭戰場,支持烏克蘭作戰。前者所做的包括從衛星圖片分析戰場形勢,後者則同英國簽了合同將無人機供應烏克蘭。此刻的烏克蘭戰場每日都在實驗着新的戰爭模式,特別是各種廉價高量的無人系統,以及人工智能的使用。這些企業要真的成為新世代的國防巨企,不可能放過烏克蘭戰場這個機會。

Anduril將會供應烏克蘭的兩款無人機。(英國國防部)

除此之外,特朗普也有他自己的政治考量。第一,他不能讓烏克蘭輸得太難看,否則烏克蘭將會變成特朗普版本的阿富汗2.0。第二,他「締造和平」的努力最終也是要人們看到這是他的個人成就,如果烏克蘭是在俄軍強大攻勢之下被迫和的話,成就當然就不會落到特朗普身上。

若然特朗普這次公開逆轉立場向烏克蘭輸出更多武器的決定並不是說說而已,也不是下週又再逆轉回來的話,烏克蘭大概依然能夠堅持過這個夏天。

除非普京願意作出更大的讓步來尋求結束戰爭,並把停火功勞拱手相讓特朗普,否則俄烏戰爭很可能就會像拜登時代那樣近乎漫無目的地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