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宗官司、91項重罪：特朗普真的能夠憑政治脫身嗎？

經過8月14日佐治亞州（Georgia）檢察官威利斯（Fani Willis）正式就「串謀不法推翻選舉結果」向特朗普（Donald Trump）提出起訴之後，早在外界預計之內的特朗普四宗刑事官司已全部擺在枱面上。很明顯，這將變成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的競選主題。

面對官司纏身，特朗普的應對手段非常簡單，就是在法律上盡力拖延官司，在政治上宣傳自己受到民主黨的政治迫害，務求收割刑事官司的政治紅利，先贏黨內初選，再贏拜登（Joe Biden）。

司法逆風變政治順風

在14日晚威利斯剛剛公布起訴內容之後，特朗普的競選團隊已馬上發布籌款電郵，聲言「如果這些非法檢控成事，如果他們被容許放火焚燒法律，這不會以我為終點……他們還會來抓你」。其中，最後的一個「你」（YOU）字還用大楷字母作強調之意。

雖然一般的共和黨或特朗普支持者大概沒有製造虛假商業文件來支付豔星性醜聞的「揞口費」（紐約州控罪），沒有不當處理政府機密檔案（司法部控罪一），沒有試圖串謀以不法行為推翻選舉結果（司法部控罪二、佐治亞州控罪），我們在理智上很難想像為何特朗普鋃鐺入獄會與一般選民有任何關連，但政治不是理性的領域。有美國媒體就報道一些共和黨選民已明言「誰身上控罪最多，我就投給誰」。

共和黨民情如此，難怪特朗普自己也多次以不同方式表示官司愈多對他愈有利，而特朗普的黨內初選對手幾乎全線配合其「政治迫害」劇本演出。近月聲勢大挫的特朗普最強對手、佛羅里達州州長德桑蒂斯（Ron DeSantis）稱這是「政治的刑事化」；盛傳是不少共和黨金主心中德桑蒂斯「替代選項」的南卡羅萊納州國會參議員斯科特（Tim Scott）則稱這是法律體系的「武器化」；連打正「反特朗普」旗號的新澤西州前州長克里斯蒂（Chris Christie）也稱佐治亞州的起訴「沒有必要」，是檢察官威利斯的「自我膨脹」作為。

既然2024年大選的主題對共和黨人而言已變成了民主黨政府的政治迫害，而包括特朗普初選對手在內的黨內政客大多都同意這一點，那麼還有誰可以告訴共和黨初選選民自己是比特朗普更能反擊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

在此情勢之下，特朗普真的很難不出線。一些美國政治評論人也開始笑言，這次共和黨初選不辦也罷，反正其本質只是特朗普的「再次加冕」，大家早就知道結果。

司法逆風此刻確實已變成了特朗普的政治順風。政治，也是特朗普針對各種官司的唯一脫身法門。

案件強弱各異

特朗普身上的四宗刑事官司，控方的案件強弱程度各有不同。紐約的商業文件造假案的重罪基礎在於控方還未有公開的另一罪名，可算是四宗官司中最弱的一宗。司法部的試圖推翻選舉案則對同一案情運用了多個從來沒有如此使用過的串謀罪名，法院審判最終結果不明。

跟司法部幾屬同一案情的佐治亞案，則沒有司法部只起訴特朗普的針對性，反而是利用以往用來打擊黑社會組織的《反敲詐勒索及腐敗組織法》（RICO Act）來將特朗普及18個同謀根據不同罪行一併起訴，也是一種司法創新，而且由於被告眾多，有極大的拖延空間。

四宗官司之中，最強的案件則是司法部的「機密文件案」，不只有判例可循，而且各種證詞、錄音證據齊備。負責特朗普相關案件的司法部特別檢察官史密斯（Jack Smith）在正式起訴特朗普之後，還因為得到了更確鑿的證據，加控了特朗普妨礙司法公正。

雖然四宗官司當中有三宗都有創新的法律進路，不過畢竟特朗普同時是美國立國以來第一至第四位被刑事檢控的總統，創新似乎在所難免，並不代表特朗普勝算較大。而且，「機密文件案」已足夠讓特朗普餘生在牢獄中度過。

於是，政治，就成為了特朗普唯一能有效避過牢獄之災的本錢。

司法問題需政治解決？

在最理想的狀況之下，特朗普在2024年先贏黨內初選，繼而再擊敗拜登，而四宗官司都在其司法團隊的不斷拖延之下押後至其2025年1月上任總統之後。至此，對於司法部的兩宗起訴，即使司法部不按照不起訴現任總統的慣例將案件撤回，特朗普也可以任命願意撤回起訴的人物去掌理司法部。而就算特朗普的法律團隊「拖字訣」不似預期，特朗普也有空間去給自己特赦。

不過，這個如意算盤有兩個漏洞：紐約和佐治亞的案件所控告特朗普的都是州法律上面的罪行，總統無權干預這方地方的檢控權，也無權在這些案件中特赦自己。紐約州州長是民主黨人，當然不會放過特朗普；佐治亞州州長肯普（Brian Kemp）則是2020年不願順從特朗普推翻選舉行動的共和黨人，在民主黨藉檢察官威利斯公布起訴內容之後，他更公開表明三年以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提出選舉舞弊的證據，稱「2024年是我國未來的危急關頭」，暗指特朗普重奪白宮對美國憲政的威脅，因此看來也不會放過特朗普（佐治亞州州長也沒有特赦權）。

雖然如此，但美國史上並無當選或在任總統被州起訴、定罪、坐牢的先例，特朗普的期望就在於他們不會冒上美國憲政危機和內亂的風險，在特朗普真的當選後繼續追究他。這當然不是完美的計劃，卻是特朗普手中最佳的方案。

問題是，特朗普的司法麻煩雖然使他變成了黨內初選的必勝人物，但到了與拜登比拼的大選當中，溫和派共和黨選民和中間選民的取向極其關鍵，當四宗官司變成2024年競選季度中每日上演的政治頭條，這絕對不利特朗普的整體選情——特別是特朗普目前似乎正想重新舉起「2020年選舉舞弊」的政治旗號，已經宣布會在8月21日舉行記者會提出舞弊存在的確實證據。

［以下：在特朗普宣布將在21日舉行記者會公布2020年選舉舞弊證據之後，共和黨籍佐治亞州州長肯普在X（前稱Twitter）上馬上作出反駁］

而且，特朗普的政治迫害宣傳，到了2024年也未必能夠持續。此困難在於，此前拜登之子亨特（Hunter Biden）與司法部就其有關稅務和擁槍案件達成的「認罪協議」，此刻似乎即將瓦解，司法部已經任命了特別檢察官處理亨特案件，很可能會繼續其檢控。如果亨特的官法拖延到2024年，又或者被判有罪入獄，然後拜登再走上台前承認「愛子有錯，但總統不能介入司法」之類，特朗普將很難繼續以政治迫害為其競選主軸。

不過，即便如此，特朗普還有一道下策，就是以退選交換各方撤銷其各項控罪。民主黨人最擔心的就是此刻存心報復的特朗普有機會重返白宮，如果特朗普來年見勢色不對提出這種交換條件，司法部，以至紐約和佐治亞州的地方檢察官也將面臨重大的政治壓力去接受特朗普的提議——畢竟法律不外乎人情，政治穩定有時候比司法公義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