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法院要求以色列阻止種族滅絕　但內塔尼亞胡將「無賴到底」

1月26日，正在審理南非指控以色列在加沙進行「種族滅絕」一案的國際法院（ICJ）頒布了六項臨時措施，當中包括要求以色列「採取一切可能措施」在加沙阻止種族滅絕行動，同時阻止並懲罰直接和公開的種族滅絕煽動言行。

雖然法院強調並未有就加沙種族滅絕的事實作出肯定性的判決，但一個正常國家被國際法院公開要求阻止種族滅絕行動之後，大概就要加入拜登（Joe Biden）口中「被放逐國家」（pariah）的行列。

可能的種族滅絕

在這宗案件中，南非引用1948年的《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指控以色列不只在加沙大量殺害巴勒斯坦人、構成讓加沙巴勒斯坦人最終被毀滅的條件，還提供了包括以色列總統、國防部長、現任外長等高層官員的言論，去證明以色列對加沙人有種族滅絕的意圖。南非向法院提出了九項臨時措施的呈請，當中包括要求以色列即時停止加沙軍事行動。

選擇答辯的以色列，則堅稱南非所提出的以色列行動並不足以受到該公約條款管轄，又公開了部份內閣文件試圖證明以色列有採取減少加沙平民傷亡和容許人道物資進入的行動，要求法院直接否決南非的呈請，並將案件從國際法院的通用清單上除名，以還以色列一個「清白」。

最終，雖然證明種族滅絕門檻甚高，但法院站到了南非一邊，表明南非案中提出被侵犯的權利確實有可能需要透過臨時措施得到保障，而其決定繼續審理該案也顯示出法院認為以色列的確有可能正在進行種族滅絕。

即使法院並沒有確立南非對以色列即時停火的要求，卻大體上同意其九項臨時措施中的其中六項。除了上文提及的措施之外，當中還要求以色列即時向加沙提供急需的基本服務和人道援助、阻止此案相關的證據被毀壞，而且要在一個月內向法院提交其執行此等臨時措施的報告。

由於種族滅絕案情複雜，法院達至最終判決大概要花費數年時間，但從法院繼續審理此案，而高調要求以色列「採取一切可措施」來阻止加沙的種族滅絕行動來看，這明顯是對以色列極其不利的判決。

以色列法官也「倒戈」？

法院審理此案的15名法官來自全球各國，包括美國、俄羅斯、斯洛伐克、法國、摩洛哥、索馬里、中國、烏干達、印度、牙買加、黎巴嫩、日本、德國、澳洲和巴西，並因此案加入了一名來自南非和一名來自以色列的法官。

值得留意的是，在這次法官公布的六項臨時措施中，來自以色列的法官巴拉克（Aharon Barak）也支持了其中有關要求以色列懲罰種族滅絕煽動言行，以及加沙人道救援的兩項。可見，連以色列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政府派出來的代表也沒有完全站在其政府的立場。

這其實不讓人意外：年高87歲、曾任以色列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巴拉克，除了是納粹大屠殺生環者之外，一生志業就是要透過法院來建立制衡以色列政府權力的機制，而內塔尼亞胡及其極右盟友2023年初以來一直要拆除的就是法院權力。內塔尼亞胡到了以色列被南非告上國際法院之際，才不得不請這位「司法政敵」出山，這位老人家當然不會對他言聽計從。

愈來愈長的「反以」清單

正如任何針對以色列加沙戰爭和人道罪行批評一般，內塔尼亞胡政府中人這次也將國際法院扣上「反猶太」的帽子：他本人聲言法院願意審議此案本身就已經是「幾個世代也消除不了的羞恥」；被南非指責將加沙人形容為「人類禽獸」（human animals）的國防部長加蘭特（Yoav Gallant）則稱正義不會在海牙的法院找到，而是在以色列國防軍的精神中找到；極右國家安全部長本格維爾（Itamar Ben-Gvir）更直接指控國際法院是「反猶太」，法院「不是尋求公義，而是猶太人的迫害」。

內塔尼亞胡眼中的「反以」清單已變得愈來愈長，紅十字會、聯合國等都在其中。

此刻，大概沒有人會質疑這次判決再次讓以色列蒙羞、再次在國際社會上孤立以色列，連反對加沙種族滅絕認定的美國也不敢嚴詞否定國際法院的臨時決定。

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柯比（John Kirby）26日只稱法院沒有認定以色列有犯種族滅絕罪，指法院判決與很多的美國立場都一致，又表明南非對以色列的種族滅絕指控並非針對美國，更再次出言批評法院引述的以色列官員言論「沒有建設性」。

雖然在同一天聯合國近東巴勒斯坦難民救濟和工程處（UNRWA）爆出有員工曾參與10月7日哈馬斯越境攻擊，因而炒掉了12人的醜聞，但國際社會的風向明顯是在往對以色列不利的方向吹。

問題是，法院的臨時措施，說穿了只是一紙空談，法理與道德有餘，卻沒有任何的執行力。

沒有人能執行的判決

在美國大選最新民調顯示拜登落後特朗普（Donald Trump）6個百分點之際，內塔尼亞胡甚至對最近拜登當局聯同埃及、卡塔爾有關人質換停火協議的施壓，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以色列內部並沒有機制踢除還能控制國會過半數的內塔尼亞胡，他只要等到向來一面倒支持以色列立場的特朗普上台，來自美國的壓力也就能迎刃而解。

雖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最高級的中東事務負責人麥格克（Brett McGurk），以至拜登秘密外交大員、中情局（CIA）局長伯思斯（Bill Burns）最近也在中東為停火協議奔走，但內塔尼亞胡日前就故意流出了他與以色列人質家屬的會面錄音，其中他不只批評卡塔爾像聯合國一樣對以色列不公、「問題多多」（problematic），還表示他對於美國「非常憤怒」，因為拜登當局最近延續了其卡塔爾空軍基地的合約，浪費了施壓卡塔爾的機會。

很明顯，在美國積極勸說以色列停火之際（柯比26日也再次重申拜登「想這場戰爭結束」），內塔尼亞胡正希望將自己包裝成唯一能抵禦美國壓力、堅定不移尋求「消滅哈馬斯」的那一個猶太人領袖。

而區內國家或武裝組織，除了對以色列不痛不癢的也門胡塞武裝紅海商船攻擊之外，幾個月來都沒有對以色列進行過有力的施壓。我們很難相信他們在國際法院贏得了道德上的勝利之後，還會因此作進一步的行動。

在「無政府狀態」的國際政治之中，有時候「無恥」和「無賴」確實是種力量。只在內塔尼亞胡厚着面皮繼續戰火（按：以軍雖撤出部份加沙北部地區，但南部戰事還在升級），似乎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