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以色列戰爭|特朗普懸崖勒馬 兩週後局勢會不一樣嗎?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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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幾天全球對於美國介入伊朗以色列戰爭的觀望和猜測之後,特朗普(Donald Trump)6月19日終於給出了一個較為明確的時間表:「由於未來不久有實質機會可能(may or may not)同伊朗進行談判,我將會在未來兩週內決定是否進軍。」此聲明由白宮發言人萊維特(Karoline Leavitt)讀出。她也向媒體確認特朗普的中東特使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近幾日有在跟伊朗官員溝通。

雖然現在特朗普沒有像以色列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所希望的那樣投入戰局,但「懸崖勒馬」的特朗普還是在懸崖邊緣,最終還是要作出一個明確的決定。

兩週內的時間能改變大局嗎?

6月20日,伊朗外長阿拉格齊(Abbas Araghchi)將會到瑞士日內瓦同所謂的「E3」英、法、德三國外長進行會面。這將是以色列6月13日開戰襲擊伊朗以來首次的高層面對面會談。

6月15日,伊朗外長阿拉格齊會見各國駐伊大使。(Reuters)

此前一天,英國外相林德偉(David Lammy)已在美國會見了國務卿魯比奧(Marco Rubio)和中東特使威特科夫。林德偉很可能會透過日內瓦會晤的機會向伊朗政府溝通特朗普的最新談判條件。

基本格局不會改變

然而,美國和伊朗在核問題上有始終有一道不能逾越的鴻溝。那就是,美國要求伊朗完全放棄核計劃,不只要拆除所有用來發展核武的建設,還放棄在國內提煉用作核能發電的濃縮鈾,要興建核電廠只能靠海外供應燃料;可是,伊朗則堅持自己要有自主發展民用核能的權利,包括在國內提煉濃縮鈾。

美伊雙方都幾乎沒有可能會放棄自己的立場。特朗普要應付以色列的遊說,而且如果他接受伊朗繼續有自主的核計劃的話,這基本上就是奧巴馬(Barack Obama)政府達成的協議的翻版,讓2018年退出核協議的特朗普面上無光。而對伊朗而言,自主的核計劃是一個潛在的安全保障--他們就算不尋求變成製造出核武而免受攻擊的朝鮮,也不想淪為放棄了核武計劃而後來卻被西方軍事介入推翻的利比亞強人卡達菲(Muammar Gaddafi)。

伊朗議會國家安全委員會成員伊斯梅爾·庫薩里(Esmail Kosari)宣稱,德黑蘭正在評估封鎖霍爾木茲海峽的可行性。

這種談判只得三種可能結果。一是特朗普口中的伊朗「無條件投降」,完全放棄核計劃;二是重返奧巴馬的核協議模式,容許伊朗在國際監督下保留核計劃;三是讓雙方都暫時有一個「下台階」的拖延策略--例如是美國早前曾經提出的方案,容許伊朗暫時保留國內的民用低濃度濃縮鈾提煉,但未來卻將由區內國家組成的聯營機構集體提煉濃縮鈾來供應這些國家,伊朗最終需要放棄其核計劃的自主性,但後者具體如何落實卻留待未來解決。

兩週時間本身並不能改變這個美以核問題談判的格局。

事實上,未來這兩週時間的潛在談判期跟奧巴馬時代的談判也非常相似。當時美國的首席談判代表舍曼(Wendy Sherman)離開政府之後就曾經坦認,美國跟伊朗並不是平起平坐的談判對手,美國的立場就是如果談不成的話,永遠有用軍事行動摧毀伊朗核計劃的選項。今天局勢的不同,只是在於以色列已經啟動了這個軍事選項,而美國還未有全身投入而已。

在奧巴馬時代的伊朗核問題談判期間,舍曼在維也納同阿拉格齊交談。(資料圖片)

這兩週其實是特朗普盡力避免參戰和減低參戰風險的參戰準備階段,一方面讓以色列完成其本來預期會維持兩週的軍事行動,看看結果如何,另一方面也把握時間部署好美國區內的戰爭準備。

先讓以色列「打完」

首先,如果美國能夠不親自出手而迫使伊朗「無條件投降」,對特朗普而言當然是上策。畢竟,美國參戰風險甚高--美國民意可能出現反彈;伊朗可以攻擊美國及其盟友的區內目標;石油出口要道霍爾木茲海峽可能會被封鎖,導致油價急升;伊朗可以在透過境外破壞行動來反擊美國等等……

目前,以色列幾乎是按部就班根據其準備良久的「目標清單」發動攻擊。即使美國不參戰,以色列很可能還是會向深藏地下的福爾道(Fordow)核設施發動攻勢。分析普遍認為只有美國B-2轟炸機攜帶的GBU-57巨型鑽地彈才可能破壞到福爾道的地下建設,但既然以色列早有計劃--其中一種計劃是用特工去破壞--特朗普就不妨先讓他們一試,之後由美國出手也不遲。

福爾道(Fordow)核設施在圖中的山脈之下。(Reuters)

同時,伊朗的反擊能力在未來幾天可能會被以色列進一步削弱,有助減低美國參戰的潛在風險。至今,伊朗向以色列發射了大約400枚導彈,但當中近半都是第一天射出的。其後伊朗的導彈攻擊規模愈來愈小,似乎反映伊朗的地面發射器也愈來愈多受到破壞。雖然伊朗19日向以色列射出了此前未見、技術上更為先進的泥石導彈(Sejjil),但最終依然被以色列的防空系統攔截了下來。

根據以色列的說法,伊朗有一半至三分之二的導彈發射器和大約四成的導彈庫存已被破壞,而伊朗的導彈部隊已經大舉撤出了過去一週以來被以色列集中打擊的西部地區,因此愈來愈傾向在離以色列本土更遠的地點發動攻擊,一些射程在1,500公里以下的導彈已不能再打到以色列。伊朗在19日首次運用射程2,000公里的泥石導彈,可能就是出於這種原因。

以色列特拉維夫區的城市拉馬特甘(Ramat Gan)6月19日遭伊朗導彈襲擊,由無人機拍攝的照片可見,多棟建築物明顯受到破壞。(Reuters)

當然,我們不能排除伊朗是在保留實力,有計劃地希望在消耗掉以色列的防空導彈庫存之後才大舉發動攻勢。《華盛頓郵報》17日引述知悉美以情報人士的說法,稱以色列的導彈防禦系統只能維持多10至12日。《華爾街日報》18日則引述美國官員消息稱以色列的「箭式(Arrow)防空系統」攔截器正面臨短缺。

不過,由於美國已在大舉調動軍備到中東地區,如果不計金錢成本的話--一枚箭式三型的攔截器成本可高達350萬美元--以色列在盟友的支持下應該還是可以把伊朗破壞較強的導彈擋下來的。

未來這一週時間也將是以色列以攻為守的關鍵階段。如果伊朗對以的導彈攻擊規模持續收縮,以色列的空防攔截器即使短缺也不成問題。

6月19日,以色列打擊了伊朗的阿拉克(Arak)重水反應堆,該反應堆可用來製造核武原料鈈。(ISW)

整體而言,分析普遍認為此刻的戰爭優勢在於以色列手上。特朗普再等最多兩週的決定,就是要看看單憑以色列的軍事壓力,能否施壓伊朗改變立場,完全放棄核計劃,又或者至少接受美國原本提出的核協議提案,承諾長期放棄國內提煉濃縮鈾。

若然如此,美國不必出手就達成目標,對特朗普而言當然是最佳的情況。

可是,就算兩週時間內,以色列未能迫使伊朗讓步,甚至在空防短缺的情況下讓伊朗有了扭轉戰局的機會,美國也可以趁未來這一段短時間作出更佳的戰爭準備,到時候投身戰爭務求一擊即中,並減少參戰帶來的風險--例如美國確實需要時間加強對區內美軍基地的防守,將不必要的人員和軍備撤離,並將有需要的軍備投入戰區範圍:尼米茲號(USS Nimitz)航母正在趕往中東,福特號(USS Gerald R. Ford)航母則正開往地中海。

美國、伊朗、以色列之間的地緣政治大局並不會在兩週時間內出現什麼結構上的改變,各方的選項本質上也完全一樣。兩週的時間只能讓以色列和伊朗再多打一會,看看戰局發展能否在既有的結構當中改變某一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