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初戀男友傳染愛滋後,我選擇和他結伴過下半生:總比孤獨死去好

撰文:深圳微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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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診HIV後,雯珊只有來愛心門診的時候,才不會感覺自己是個孤島。

在深圳市第三人民醫院,愛心門診被單獨設置在最裏面的一棟樓,最大程度地保護着患者的隱私。在這裏就診的人,看起來都和普通人無異,只是神情更沉重,更容易在候診區陷入沉思。就診者大部分是各個年齡段的男性,大爺和年輕學生共存。有時可見年輕女孩、抱着小孩的媽媽......雯珊每次去,都能感受到性別帶給她的羞恥,「愛心門診裏的女病人遠遠少於男病人,我是寥寥無幾的幾位女病人之一,很顯眼,巴不得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門診之外,愛滋病人面臨着洪水猛獸般的歧視和偏見。無論是私生活不檢點的人,還是因被對象或配偶隱瞞而感染的無辜受害者,往往都會無差別地被納入「得了愛滋就是亂搞」的刻板印象裏。雯珊每次聽到這種評價的時候,都感覺委屈在心口難開:「我只談過一個男朋友,就被傳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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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只談過一個男朋友,就被傳染了」

雯珊接到疾控中心要求去複查的電話時,瞬間感覺五雷轟頂:八九不離十了。前段時間,她發現男朋友身上有大面積皮疹,以為他過敏了,讓他去看醫生。但他支支吾吾地推脱:沒事,很快就會好的。雯珊看着那一片片的皮疹,心裏疑惑,於是偷偷翻看了他的手機,在被摺疊的羣聊裏面發現了一個「HIV病友羣」。她的男朋友甚至還在羣裏給人出主意,教他們怎麼隱藏身份。她百度了HIV和男朋友的症狀,發現全都對得上。那一刻,她全身止不住地發抖,立馬前往醫院檢查。「我慌了,一個我愛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撒了一個這麼大的謊。」

她為了他高中輟學,一起去了廠裏打工。男朋友雖然看起來像社會人員,但是對她很好,平時噓寒問暖,讓她這個從離異家庭裏出走的少女,第一次有被愛的感覺。初戀總是愛得模糊,因為愛他,她無條件信任他,沒想到遭到了以生命為前提的背刺,從此戴上了一生的枷鎖——吃一輩子的HIV治療藥物,但不確定能否活上一輩子。她確實想過死,但男朋友拉住了她,和她解釋:只是太愛她了,不捨得她被別人搶走。懺悔、下跪、痛哭,讓她心軟得像初次見面。男朋友哭訴自己過得悲慘,幾年前因為年少不更事,在一羣社會青年裏,被迫嘗試了一些同性之間,他們稱之為「很酷」的事情。

從那之後,就感染上了。為了不被發現,他只能偷偷拿藥、吃藥,控制自己的病毒載量。他本身沒有什麼身體症狀,只是偶爾抵抗力差,會過敏和發燒,但每一次都能很好地隱瞞下來。因為雯珊也沒有症狀,而且他們每次同房時,都有安全防護,他僥倖地以為雯珊一直都是安全的,直到雯珊也正式確診。想過死的雯珊退了一步,心軟地妥協,決定這輩子將就和男朋友一起過了,「兩個病友互相扶持,也好過自己孤獨死去。」

豔玲比雯珊決絕多了,在她發現自己的丈夫喜歡做老頭的乾兒子之後,她毅然提了離婚。離婚時,她剛好30歲,正當風華正茂的年紀,卻遭遇了人生的最低谷。離婚那天,前夫向自己哭窮,她心裏恨不得他趕緊死去,崩潰式地爆發了和他一起毀滅在這個世界上的念頭。但冷靜下來之後,念及舊情的她把身上僅有的一部手機當掉了,錢都給了他。「當時身上沒有錢,家回不去,我只能在大街上像個乞丐一樣晃盪,人生最慘也就是這樣子了吧!」過了一個月,她查出了感染愛滋。孤身一人,還帶着兒子,她只能不停地接受心理輔導,試圖走出這巨大的人生陰霾。前夫留給她的,是一地狼藉的病痛。她反饋給社會的,卻是感同身受的救贖。

當時她還有前夫的支付寶賬號,她在裏面發現有一個女孩和丈夫關係密切。「那個女孩子小我一歲,我讓她趕緊去買試紙測一下,她測出來兩條槓(兩條槓代表初測陽性,有感染可能),也算是幫她也撿回了一條命。」儘管受到了傷害,但豔玲和雯珊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們拿對方沒有辦法,也不知道如何為自己洗清「罪名」,只能忍氣吞聲地沉默着。「只是不敢相信,曾經那麼相愛的人,突然做出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

根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數據,在病毒可檢測的狀態下,一次無保護性行為,女性感染HIV的概率是萬分之4。但身體健康,不能用概率來冒險。要麼100%,要麼0%。很不幸,她們是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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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感染了,就是一輩子」

「一旦感染,終生服藥」——一輩子被貼上愛滋病人的標籤,是每個愛滋感染者無法擺脱的枷鎖。在確診之前,雯珊並不記得自己有明顯的症狀。確診之後,或許是心理作用,亦或是病毒開始發揮作用了,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不同程度的反應。她偶爾會發熱,伴隨頭痛、手腳痠痛,有的時候上吐下瀉,折騰一段時間後又恢復如初。

為了保持體內的病毒載量,她只能和男朋友一起,定時去三院愛心門診拿藥。三院的醫生和護士都對他們很好,接待他們如同接待普通病患,讓她放下很多心理戒備。豔玲確診之後,開始吃藥的前三個月,身體各種排斥異常,「哪裏都不舒服」。醫生安慰她:沒事的,是正常反應。三個月後,她的身體就習慣了小病小痛。她每天按時吃藥,偶爾抵抗力差,也會感染感冒,導致發燒咳嗽、牙齦腫痛、尿血,但她都覺得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身上的錢攢多一點的時候,她會給自己買保肝的保健品,「我還把酒戒了,沒事就去曬太陽,嘗試讓身體回到此前的正常狀態。」很多人安慰她們説,活着比什麼都重要,按時吃藥,愛滋就是慢性病,跟正常人沒區別。對她們來説,身體上的變化不明顯,真正的變化在她們的內心裏面。她們也確實從剛確診的恐慌,到了解每種藥的副作用後抗拒吃藥,再到現在的慢慢釋懷。

豔玲無奈,「還能怎麼樣呢?有人説,直面過生死,才知道需要怎樣活着。或許早點讓我感悟生死,不是件壞事吧。」她從前是個很外向的人,有很多的朋友。確診後,她把自己孤立了起來,報復性地清空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的存在痕跡。「我把微信羣和好友都刪得差不多了,家裏沒用的東西也扔得差不多了,軟件也註銷得差不多了,世界就剩我和我兒子。」她也變得極其敏感,有的時候別人一個安慰的眼神,她便開始變得心煩氣躁,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是一個該被可憐的感染者,是一個需要被遠離的人。由於目前的醫療技術,仍然無法完全根治愛滋病,所以她們不時對自己的身世感到悲觀,有一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的茫然。

「之前有個患者問我,HIV什麼時候能治癒,我和她説,等人進了小木盒就能痊癒了。」但再厭世,她們仍保持着自己的善良,堅稱自己絕對不會去傳染別人。雯珊做好了這輩子和男朋友捆綁在一起的準備。豔玲則不再對愛情抱有希望,她唯一的找對象的途徑,就是找一個同樣的感染者,尋求一些精神上的慰藉。「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性行為了,和正常人肯定不行,和同類人交叉感染的話,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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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比愛滋更可怕的,是人心」

提起以後的生活,豔玲總結:「想要繼續生活下去,只能儘快走出歧視的陰影」。「這個病壓力最大的不是服藥,而是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我的工作、婚姻、生活都受到非常嚴重的影響,這才是感染後對人最大的打擊。」

確診後,豔玲仍在原公司上班,她和最要好的同事説了自己的悲慘經歷,那個同事轉頭給其他人發了這樣一段話:我以前和她處得很好,經常一起吃宵夜、喝酒,吃東西不介意共用筷子,沒想到她是個愛滋病人!她雖然很慘,但我第一時間就去驗血了,還好沒事。我打算慢慢不跟她來往了,不要道德綁架我,我也害怕,我有爸媽要養活,還沒見過祖國的大好河山。

豔玲的心涼了一半,「難怪醫生説,不要和任何人説自己患了HIV,因為可怕的不是任何不能治癒的病,而是人心。」後來,豔玲辭去了那份工作,帶着孩子搬了家,在新家附近的超市當收銀員,她仍然不敢和自己的父母説得了病這件事情。她曾經接到過一個電話,對方自稱是醫院工作人員,向她調研是否已經確診,她含糊不清地回答沒有。「醫院裏有我家人的朋友,我怕他們轉頭就去和我的家人説了。我的父母肯定會覺得我很丟臉,也怕被我傳染上。」而且,根據她對家人的瞭解,他們肯定會讓她去報警,告前夫故意傷害罪。她不想再和前夫有任何瓜葛,也不想讓家裏人擔心,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這件事人盡皆知,這樣她受到的歧視就會更大。

她總結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讓自己的兒子健康地成長。她要隱藏自己的身份,不能讓別人笑話他有個愛滋媽媽,還要在適當的年齡對他進行性教育,讓他別再走自己的後路。相比於「自尊自愛」,她更會強調讓自己的兒子「帶眼識人」。「在愛滋病患者的眼裏,強調自尊自愛就能預防愛滋的潛台詞,是不幸感染者都不潔身自好」,她終其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不願意擔下這樣的罪名。

根據深圳市衞健委的科普文章,愛滋病傳播有三大途徑:性傳播、母嬰垂直傳播和血液傳播。除了性傳播,到不正規的機構紋身、打耳洞,輸血,跟HIV感染者共用消毒不規範的注射器……都有感染的風險。並不是所有的HIV感染者都是因為性生活不潔而「中招」。在關愛無辜感染者的同時,也可以看看一位在HIV門診的醫生給出的四點建議:

安全套很重要,不僅是針對避孕,更能預防很多疾病;
如果懷疑或者發現高危行為,要儘快去當地傳染病醫院檢查,及時吃阻斷藥,越早干預效果越好;
如果不幸確診了,馬上開始抗病毒治療,越早開始越好;
每天堅持吃藥,控制病毒載量和CD4水平,減少耐藥反應發生。

最後一條,出軌和嫖娼的人不值得同情和原諒,心軟了就去淘寶看看HIV檢測紙下的評論吧。

根據深圳市疾控中心最新消息,2023年1-10月,深圳新增愛滋病病毒感染者及愛滋病病人1313例,整體低流行,但擴散風險因素持續存在。12月1日,是第36個世界愛滋日,但願這個世界早日實現歧視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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