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以戰爭 | 特朗普豁出去了 但並不想捲入一場全面戰爭

撰文: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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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公然空襲伊朗福爾多、納坦茲和伊斯法罕三處核設施,這三處被認為是伊朗最關鍵的核設施。據報導,美軍在對福爾多核設施的襲擊中投下6枚鑽地彈,向其他核設施發射了30枚「戰斧」導彈。在聯合國安理會召開的緊急會議上,中俄等國強烈譴責美國空襲。中方強烈譴責美方襲擊伊朗,此舉嚴重違反《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以及國際法,侵犯伊朗的主權、安全和領土完整。俄羅斯代表抨擊美國採取攻擊行動未經任何人授權,不禁讓人想起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美方再次製造藉口,將苦難強加於中東人民。

不得不說,從2003年初伊朗宣佈提煉出核電站燃料鈾,美國對伊朗是又製造又談判,忍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真的「打」伊朗。如今特朗普居然對伊朗本土發動了襲擊。特朗普隨即發表的4分鐘全國電視講話言辭灼灼的表示「徹底摧毀伊朗核實施」,但伊朗方面表示已轉移。不論如何,就算能摧毀伊朗的核設施,是否能摧毀伊朗的擁核決心以及反擊意志,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如果不能,那美國可就又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大麻煩。

儘管特朗普非常確定地表示伊朗的核設施已經徹底摧毀,但僅用六枚鑽地彈就真的能如此簡單地完成摧毀嗎?特朗普這麼快給出肯定的說法,符合他的性格。但未經評估就聲稱徹底摧毀了,這似乎有些過於草率。

央視新聞周日引述多位知情人士報導,指此次美軍針對伊朗核設施的軍事行動中,與另外兩處核設施不同,伊朗伊斯法罕核設施並未遭B-2轟炸機投擲大型掩體炸彈。圖為6月22日伊斯法罕核設施衛星圖。(Reuters)

儘管伊朗方面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公開相關資訊,但伊朗國家電視台一名負責人在網路直播中表示,伊朗在一段時間之前就已經對三個核設施進行了疏散,轉移了核設施中的材料,美方襲擊應未造成重大損失。而轉移重要核設施這一行動,正是在美特朗普聲稱未來兩周決定是否打擊伊朗之後。

回頭看,其實特朗普下令轟炸伊朗核設施這事,要說突然也突然,要說不突然也不突然。畢竟在動手之前,特朗普先是公開披露已經批准了作戰計畫,之後又聲稱要用兩周的時間考慮,接着又表示或許會提前下令打擊。重要的是,前一日美國在中東地區的重要基地幾乎都迅速「清空」,這就預示着要動手了。緊接着,美軍B-2轟炸機帶彈出動,各大媒體都已對此進行了詳細報導和分析。由於這些行動都是高調進行的,所以伊朗方面不可能得不到相關消息,也必然會早做充分準備。也就是說,美國與伊朗方面在這一次轟炸行動中似乎已經提前達成了一種「默契」。

圖為美軍B-2轟炸機2024年9月在美軍基地起飛時的畫面(U.S. Air National Guard/Master Sgt. Patrick Evenson/Handout via REUTERS)

但,不論如何,這是1979 年伊朗政權顛覆後,美軍第一次對伊朗本土發動大規模進攻。 實際上,在奧巴馬執政之前,美國就有人提議武力摧毀伊朗的核設施。但奧巴馬力排眾議,與中、俄、英、法、德一道與伊朗談成了伊核協議。特朗普在其上一任期內果斷退出了伊核協議。拜登雖然恢復了與伊朗的核談,但談判並不順利,其間也不乏有人提議對伊朗採取軍事行動。加沙戰爭爆發後,以色列就積極呼籲美國借機對伊朗動武。然而,拜登始終不為所動,甚至停止了向以色列提供重型炸彈。由此可見,其實對伊朗動武是多麼難下的決心。在美國早就開始對中東戰略進行再平衡調整的關鍵時刻,特朗普怎麼就忍不住動手了呢?

一個重要的因素自然是以色列,也就是表明以色列真的堅持不住了。伊朗給以色列帶來最重大的影響是心理殺傷。除了戰爭行動,以色列的一切社會生活和經濟活動都受到了嚴重影響,這是以色列建國以來從未有過的經歷。用一名以色列官員的話說就是,以色列可以持續打一周兩周,但兩周、一個月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因為他知道以色列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必須出手制止伊朗繼續打擊以色列。內塔尼亞胡有自己的盤算。面對國內國際雙重壓力,內塔尼亞胡面臨「要麼上台打仗,要麼下台受審」的局面,因此將以伊衝突視為政治生存賭注,企圖通過對外軍事行動為岌岌可危的執政聯盟「續命」,因此持續的極大施壓美軍介入。

當然,迫使特朗普作出轟炸行動的原因還有其他。一是特朗普的支持率快速下降,如果不採取行動,支持率還會繼續下滑,這不利於兩年後的中期選舉。二是他推動的烏克蘭停戰以及關稅戰都沒能取得預期效果。他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強硬並非虛言,是說到做到的。特別是近來,連自己的盟友國家都敢於站出來反抗自己了。眼看着7月8日臨近,到目前為止,一個國家的關稅協議都沒能搞定,特朗普不能不急。以轟炸行動作為強硬展示,或許能唬住一些國家。

2025年6月22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發表講話恭喜並感謝特朗普,並稱美軍以令人敬畏的正義力量打擊伊朗的大膽決定,將「改變歷史」。(影片截圖)

這從特朗普「唐突」的4分鐘電視講話可以看到一二。電話講話中,在對打擊成果大加讚揚後,特朗普回顧了近40年來伊朗針對美國與以色列發起的敵對行動,宣稱伊朗是「中東的惡霸」、「恐怖主義頭號資助國」,更是「全球不穩定的源頭」。隨後,特朗普用「壯麗戰機」、「偉大愛國者」等表述讚揚參戰美軍的執行力與精確度,強調美方此次打擊的唯一目標,是徹底摧毀伊朗的核濃縮能力,阻止這個世界頭號「恐怖主義」國家帶來的核威脅。儘管特朗普宣稱「這就是美軍攻擊的全部」,但他也同時警告稱,「伊朗必須做出選擇,要麼選擇和平,要麼迎接悲劇」,如果事態沒有朝着特朗普預想的方向發展,他將發起更加精准、猛烈、迅速的打擊行動。

從風格來看,這場公開演講延續了特朗普一貫的「自我加冕」式語言,本質上是在用「勝利」框架包裝襲擊行動、用「和平」語言掩飾軍事升級、用「選擇論」敘事推卸後果風險。一方面,這種高調而克制的表述方式,進一步爭取美國民眾好感、凝聚信任支持、塑造「戰時總統」形象,同時向外界傳遞「美國已出手,出手即重拳」的強烈信號。另一方面,特朗普的表述實際上是在劃定對伊行動的條件:並非只有「美國利益受損」、「伊核設施重建」等才能觸發,「未及時和平」本身便足以成為繼續打擊的理由,為後續可能發生的軍事行動預置獨家解釋權。

美伊關係・美國與伊朗:The Iranian and U.S. flags are seen printed on paper in this illustration taken January 27, 2022. REUTERS/Dado Ruvic/Illustration/File Photo

然而,打擊伊朗容易,可打完之後的事就難辦了。伊朗方面在轟炸後立即表示,美國在中東的所有目標都是打擊物件。胡塞武裝也聲稱要對美國重新發起打擊行動。徹底摧毀伊朗的核計畫相對容易,但要徹底摧毀伊朗的戰爭能力和戰爭意志,那就要進行一場大規模戰爭行動了。這意味着美國的中東戰略又回到了20年前。如此一來,以伊衝突非但不會在短時間內停火,反而會陷入更持久的戰爭之中。以色列已經宣佈全國進入緊急狀態,隨時應對伊朗的打擊。

當然,如果美伊雙方真的形成了「默契」……遭到美國直接打擊後,伊朗迫於國內壓力,不得不做出回應,但實力上明顯打不過美以同盟,所以大概率會在保持言語強硬的同時,實施有限的報復。由此觀之,伊朗或將發動一輪「象徵性」反擊,比如攻擊在伊拉克或敘利亞的美軍前哨站,或通過地區代理人襲擾以色列邊境,但會避免造成美軍或以軍人員重大傷亡,以給美國留夠「面子」。在特朗普看來,派出轟炸機打擊伊朗核設施屬於「點到即止」的軍事行動,只有出動地面部隊才算得上真正的戰爭。這也就是為什麼特朗普要第一時間站出來表示,打擊三處核設施就是美軍此次行動的全部內容。美國國務卿魯比奧(Marco Antonio Rubio)也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呼籲伊朗與美國進行直接談判,並表示美國準備6月23日與伊朗對話。(更多內容見:《伊朗以色列戰爭|美國精准襲擊伊朗核設施 要打要談?》)

在國際社會的輿論壓力下,美伊雙方的緊張關係仍有望緩和,重回通過外交途徑解決的軌道。當然,這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