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低線城市婚介生意不斷背後:越窮的人越要生,砸鍋賣鐵為面子

撰文: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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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中國民政部去年前三個季度的數據估算,2024年全年結婚登記對數,大概率是40年以來的最低值。大城市的年輕人專心搞事業,上海平均初婚年齡首次突破30歲。

但「恐婚恐育潮」似乎並未席捲小城市,這裏的相親市場,被視作大有潛能的「搞錢賽道」,一時間,年輕人紛紛湧入古老的說媒行當。年輕紅娘們發現,縣城相親市場紅火,卻存在供求錯位,

在婚介所裏,「優質女生」和「普通男生」面面相覷。低線城市雖然保留了頑固的特質,但也抵擋不住「新思想」的侵襲。女性除了硬件條件的要求,更加在意男方能否提供情緒價值、精神交流;男性則越來越現實,開始關注女方家庭的物質條件和財富積累。

一条與來自低線城市的五位90後紅娘聊了聊,那時正值新年前夕,她們正在迎接一年之中,生意最好的時候。

一条編輯:于右

新春,點燃小城婚介市場

「老闆,我沒什麼要求,你給我找個合適的,能帶回家就行。」

小王聞言,從電腦顯示屏前探出腦袋,仔細打量說話的顧客。小夥34歲,工作在鄰市。還有小半個月過年,他架不住老媽「不帶對象就別回來,我一看見你就煩」的警告,跑來婚介所向老闆求助。

這家婚介所位於北方某城的城鄉結合區,經營了快30年。小王在這裏打工不到一年,從未見70多平的門店有這麼熱鬧,一整天就沒缺顧客的時候。當場簽下會員的不少,也有專門來坐着圍觀的大姨大嬸,她們悄悄留意新人,看到條件不錯的就打算「截胡」。

生活在江蘇海安的鎖鎖最近也很忙。如果是平時,每個月才有3-4個同城的人通過社交軟件找到她,但這段時間每天報名脱單的就有3-4個。

一個97年的幼兒園女老師正在放寒假,好不容易有了餘閒,鎖鎖勸她出去玩,放鬆心情,她卻沒力氣,

「年紀到了,心態也不一樣。家裏催得緊,還是幫我安排相親吧。」

鎖鎖最早接觸紅娘這份工作,是因為遇到了「階段性」困境。兩年前,鎖鎖生完娃在哺乳期。所有注意點都放在孩子身上,讓她的情緒不太穩定,很想透口氣,看看外面的世界。正好朋友開了相親工作室拉她加盟,鎖鎖決定借這個機會,從母親身份跳脱出來。

現在她把紅娘當成副業來做。想來相親的人們,只要給鎖鎖轉賬一個吉利數字的價錢(88元或188元),就算報名成功。如果順利結婚,按照海安的傳統,鎖鎖可以拿到一份5000元左右的紅包,外加縣城的「硬通貨」煙酒。

鎖鎖觀察到,除了過年,在較長的節假日,像國慶、五一、端午,向她諮詢或謝媒的人數都會陡增。

在教育大省江蘇,當地的海安中學是一所四星級的高中,畢業生紮根全國各地,「假期從外地回來的人比較多,家裏父母的催婚壓力也跟着頂上來了。」

26歲以前,鎖鎖在上海做話劇演出方面的工作。疫情期間,她與家人相隔兩地,想到自己依然單身,上海生活開銷高、存不下錢,沒法照顧和贍養父母,還工作壓力大到吃中藥,她決定重新規劃人生走向。於是她辭去工作,回到了老家海安。

像鎖鎖這樣離開大城市的人不在少數,給低線城市的婚戀業提供了新機會。就在小王和老闆那兒,最近也來了幾個回鄉定居的女性。她們年齡40歲上下,很多是被裁員了,一直沒結婚,被家裏連催帶哄才回來的。也有人在大城市拼搏了20多年,累積了一定財富,想着回到這裏躺躺平也還不錯,找一個跟自己條件差不多的男人,結婚生子,就可以想想養老的事了。

小暖今年27歲,來自安徽阜陽,她籌備過年期間在公園這種人流量多的公共場所設立相親角,陳列會員的資料卡「引流」。

作為人力資源大市,安徽阜陽常年外出務工人口有289萬。

很多人不懂怎麼吃喝玩樂,只知道攢夠了錢回來買齊車、房這種基本條件,然後娶媳婦。
小暖

小暖接下來的舉動,就是利用她擅長的自媒體宣傳,吸引一定數量的阜陽打工人的關注。

另外,小暖分析,阜陽婚戀的更大市場在於下沉的農村地區。

「越『窮』的人越要生,因為一輩子沒有第二選項。如果不這樣做,德高望重的村長會來勸你,鄰居間會傳風言風語,女性受嫌棄,男性被說身體不行,一旦『丟人』的想法在體內擴散出來,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換一個面子。」

年輕人,吃不了傳統相親的「苦」

小暖的紅娘路有點「陰差陽錯」。大學畢業後,她首先做了一段時間情感類博主,後來轉去做教培。但她感覺上班收入的「性價比」太侷限,決定回來繼續創業。

她的想法是,自己有情感諮詢的經驗,當紅娘又不像開蛋糕店那樣要花時間練手藝、投成本租門店,只要抓準城鎮單身男女資源的訊息差,就能變現。

「很多人面對相親的第一反應是『我有多差勁才淪落來相親』,他們覺得相親見到的人都不怎麼樣。這是縣城相親市場的通病。」

小暖設計的「百人8分鐘約會」新玩法(一条授權提供)

小暖解釋說,低線城市的相親通常有三姑六婆和熱心鄰居的參與,他們人脈資源的背後是祖輩間的往來和互相了解。不少年輕人如今有在大城市的生活經驗,眼界拓寬了許多,代際間的認知斷帶就會顯現出來。

這時候人們來找紅娘,有的是擔憂親戚介紹背後纏繞而麻煩的人情關係,認同「拿錢辦事更容易」的道理;有的是想要節省自由戀愛消耗的時間和精力成本,追求通往婚姻之門的效率。

找到小暖的客戶,有70%是25-30歲的年輕人。小暖的收費也會根據客戶需求有所不同,

「如果是找個條件差不多的,收費是3000元起步。如果要找個更加優質的,我們叫『上嫁上娶』,我要花很大精力去遊說,費用可能就變成一萬。」

另外,相比大城市有各種社交活動,小鎮青年更需要紅娘能站在他們的角度,幫忙牽線配對。

在四川綿陽,木木和羊羊原本抱着找男朋友的想法,在朋友範圍內組織脱單活動,沒想到越做越大,在同城年輕人中反響強烈,她們乾脆合開了一間工作室。用「打造綿陽人自己的戀綜」的宣傳語,兩位95後的活動吸引了很多年輕人自願報名。

時髦新潮的活動形式能在這座小城成立,緣於四川綿陽是「三線建設」的發生地。這裏有許多科研單位,聚集了核武器研發、航空航天事業的高素質人才。他們人均985碩士起步,吃不了傳統相親的「苦」。

木木和羊羊回憶她們還在做幼師時單位舉行的聯誼,每個嘉賓被編號成1-8的數字,依次站列。男嘉賓要是心儀哪位女生,就直接上去獻花。

相親大會不會設定主題的,就尬聊,很社死。上年紀的人可能還會接受,但學歷比較高的年輕人很抗拒,他們會有種在被挑選的感覺。

針對這批潛在客戶,她們策劃了各類社交活動。春秋露營,夏天打水仗,室內密室逃脱、劇本殺,戶外爬山徒步、真人cs,每周一次。「走量」的相親活動,單人收費也較低,三個小時只要100多塊錢。例如「尋寶」遊戲是男女兩人組隊,把手互綁起來,一起去找藏在場地裏的禮品。肢體自然接觸的同時兼具趣味性,比坐着單聊的效果好很多。

工作室接收一對一匹配的會員,具體的人被歸納到條條框框裏,製成簡明扼要的標籤、數據。但脱單派對又讓停留在資料卡上的人重回立體。

曾經有01年的小姑娘在活動中跟一個89年的男生看對了眼,男生表現得很紳士,噴的香水也非常合她口味。木木對此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有活動,我怎麼樣也不敢給她推薦一個八幾年的男生呀,不然人家心裏肯定想着我在亂點鴛鴦譜。」

婚介所最缺「優質男生」和「普通女生」

木木和羊羊坦言,紅娘收顧客其實是有標準的,而她們的摸索就起源於一個經手的真實案例。當時來了個男理髮師,家庭來自農村,沒有獨立車房,工資也不太高,但他願意花超出月工資的價格,哪怕借錢都要來報名會員,這讓她們感到驚訝。

問及原因,她們才發現他的心態已經有點「扭曲」了——男生平常完全接觸不到女性,僅有的交流都在網絡上。他給女主播刷禮物,在聊天軟件上認識女生,第二天就轉給她兩個月的工資。他感覺自己不會說話,還花幾千塊在手機上報名了教男生談戀愛的課。

他始終沒有被介紹出去,木木和羊羊便提高了會員准入門檻:學歷最低大專,工作需要相對穩定,送外賣、網約車這類不會再收。如果是自己做生意、跑工程,儘管有風險,但經濟能力強,「部分女生會有這種需求」木木解釋。

小暖對相親市場中的職業「鄙視鏈」也有察覺:比如自媒體中的編導、文案、運營就還好,如果是娛樂主播就不太好;美業裏微整不太好,但皮膚管理就還行。在金字塔頂端的,是公務員、事業單位、國企、從政從商、世界500強,排在這些之後,連律師都不能算作好找對象的職業。

最吃香的還是體制內。鎖鎖剛接了一個男生的諮詢,他是政府購買人員(編按:即合同性質,沒有編制的服務人員),希望找一個體制內的女朋友。

「我說像你這樣的情況很難找,你也去考一個公務員,他說,自己考就太難了。」

鎖鎖覺得,年輕人都明白現在生活艱難,相比提升自我,反倒開始越來越挑剔相親對象的條件。低線城市相親市場的供求關係存在錯位,是另一個來自紅娘們的重大發現。用木木的話總結,這裏最受歡迎、同時也最稀缺的,就是優質男生和普通女生。

很多女生來婚介所,是感覺身邊的人不夠合適,她們有更高的眼光。這樣一直單着,年齡大了後,她們的優勢就變成一種劣勢。她們鍾意的男生,幾乎全年齡段的適婚女性也都想要。

鎖鎖發現,小縣城的高學歷女孩都有「學歷羞恥」(一条授權提供)

鎖鎖也有類似的觀察,來相親市場的女孩子,普遍在學業上有所成就。

「97、98年出生的女生讀完研,如今剛開始工作第一年。父母覺得你已經立業了,接下來就要成家。但對自我提升的注重,讓她們寧願犧牲自由戀愛的時間,天秤傾向工作那端。若要走上婚姻,只能藉助外力。」

普通男生意識到市場被擠壓,就會相應降低要求,找一些不挑的普通女生。最後,婚介所裏就只有優質女生和普通男生面面相覷。

剛來打工時,小王的脱單計劃頻頻告吹,正處在人生不太好的狀態裏。她90年出生,跟她一般年紀的女性朋友,步入婚姻、生育,「她們跟我已經玩耍不起來了,一頓飯都很難約上。」在遇見理想伴侶前,小王不願將就,但又害怕自己「落於人後」,會被主流社會拋棄。小城婚戀市場的種種向她證明,戀愛不易、結婚更難,並不只是她一個人的困惑。

小王現在才瞭然,婚戀市場其實就包含着女孩子向下兼容的過程。用老闆的話來說,

「要看這個女孩子覺得自己兼容得值不值,如果值,就能結婚。」

這個現實加深了她對於擇偶方面的理性,也漸漸放下了社會施加予她的脱單焦慮。

當紅娘,見識人類多樣性

一開始,小王對紅娘這個職業沒什麼特殊情結,頂多抱着點看熱鬧的心態。在自己曾經的相親經歷裏,除了表哥介紹的幾個,其他男生都跟那些半職業媒婆口中說的貼不上,「比如誇他成熟吧,最後發現就只是年紀大。」

老闆原來一直手寫會員資料,那陣子快到60歲了,眼神不如從前,想換用電腦,打字卻不太行,才打算僱個小助理。小王比較閒,了解到老闆時薪給得高,50塊一小時,就答應下來。但婚介所打工的經歷,讓她真正見識到了「人類多樣性」。每到上班前一天,小王就開始期待明日發生的新鮮事,慢慢從兼職做成了長期。

小王所在婚介所的男會員資料登記表;小王發現,在「外貌自評」那欄,男性很少寫「一般」,大多都是「帥、小帥、端正、能看、氣質好」(一条授權提供)

在相親市場落單的女客戶,有各個方面都拔尖的,但男會員就各有各的「怪」。小王說,他們一般性格上都有問題,跟人交流不順暢、沒禮貌、在邊界感上差一點......年紀越輕越是這樣。

「尤其這個社會對於女生在教養方面要求較高,女生長到20多歲,基本上都很有禮貌,所以這樣的男生也更讓女生感覺冒犯。」

前幾天,小王她們給一位97年的男生介紹了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女孩子拒絕了他。結果他突然跑到女孩家樓下,瘋狂打電話,讓她下樓跟他說清楚。「實際上沒什麼可說清楚的,他們倆只吃了一頓飯。但這讓女孩非常害怕。如果換作我,我也會害怕,搞不好下一步他就要衝上樓的。」

老闆在婚介所裏擺了很多現在教人社交、婚戀的書籍;她常常一面看一面感慨:「我覺得他們的水平差遠嘍。」(一条授權提供)

因想要延續後代而迫切渴望結婚的男性也很典型,尤其有超出60%的男會員會特意點評,想生個兒子。

小王忍不住追問:「那要是生不出兒子怎麼辦呢?」
他們回答:「生兩個孩子還沒有兒子嗎?那就生三個。」
小王又沒忍住:「你的家庭能支撐你生三個孩子嗎?」
這時,他們就會說:「那以前家裏有五六個、七八個孩子,也能養大呀。」

更有男性在提出擇偶要求時「指指點點」。小王碰到過一個男會員,一上來就說,「我要求這個女生是美女」,老闆問他怎麼樣算美,他答:「倒不用美成范冰冰那樣,但是范冰冰有點胖。」

固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如果自我定位清晰,人們在相親市場依然能找到伴侶。但如何識別顧客提出的要求是否與自我認知齊平?

前輩都說「上等紅娘兩頭騙」,小王的老闆卻在積年累月的實踐中摸索出了一個更能提高說媒成功率的方法,那就是把她在會員身上看到的缺陷如實告訴對方,不做任何隱瞞、偏袒。

從老闆那裏,小王學來了不少識人、斷人的技巧。面對男會員,老闆有一招屢試不爽的「靈魂三問」:你身高多少?你評價一下你的外貌怎麼樣?你覺得你為什麼單身到現在?這些問題的回答,往往能反映出一個人夠不夠「清醒」。老闆還會說一些難聽的話,觀察刺痛對方時會得到怎樣的反應。

老闆的目光也相當鋭利:從頭髮掃視到指甲,從揹包邊沿掃視到鞋尖,她就能判斷出這個男性愛不愛乾淨。北方冬天冷,人們喜歡把手抄兜裏。如果兜口太髒,很少清潔,即使衣服是黑的,也會泛上一層油光。至於男生的真實性格,老闆會觀察他在椅子上老不老實,坐得端正,還是習慣性歪在那兒。

與男性相比,除了婚史、生育史、家裏有個弟弟,女性關於事實隱藏的相對較少,不太會誇大其辭。比如她們評價起自己的樣貌來就相當苛刻。有人會把到現在都沒有戀愛的原因歸咎於長相,過度反省與自責。但其實女孩子即使長相不算出挑,大多數也會打扮得很清爽。

老闆對於女會員的工作側重也相應有轉變。她更關注她們對於婚姻的真實想法,挖出她們的核心需求。在小王看來,受到網絡觀點和偶像劇的影響,女會員常常濾鏡很重,混淆了對戀愛和婚姻的嚮往。她們內心渴望的不一定是婚姻,而是一段能抵萬難的戀愛。

也有女會員,即使曾在感情裏受了傷,還是要結婚。小王不太理解,有時會夾帶私貨,告訴她們「你自己過也挺好」。這種言論立即得到了老闆的教育,

「你的認知產生於你所生長的環境,不是所有人都一樣。你覺得你的想法好,但也不要強加給別人,有些女人是接受不了的。」

小王后來才明白,在小城鎮,勸她們放棄婚姻、做「獨立女性」,是殘忍的。

新小城,新男女

近年來,網絡上層出不窮的性別討論,也在小城男女的身上留了痕。比如男性以前對女性的家境和薪資水平沒有那麼在意,現在提的條件也開始轉向物質化。小王的老闆回想80年代那會兒,只要人們足夠努力,多少還是能實現一點生活上的跨越的。但往後的一代人,獨自達成買車買房的目標其實有點困難。就算不能靠婚姻改善家境,也至少不要被婚姻影響現有的條件。

「還有一個原因,」小王補充,

「以前他們還停留在『養家餬口是我的責任』這樣的認知上。但是現在,但凡女人希望男人在錢財上付出,就會說這個人搞性別對立。」

小王觀察到,很多男顧客來到門店,會對彩禮習俗進行一番「高談闊論」。如果是來自周邊農村的家庭,男方父母會坦然接受自己要拿出這麼多錢,但在市區,常有人批評現在的女人不該要車要房要彩禮,太拜金、要求太多,「我媽那個年代,女人根本不這個樣。」

與此同時,女孩子以前擇偶更多提硬性條件,比如身高、工作,但最近她們會加上好溝通、家務AA、希望得到更多尊重和精神交流的要求。甚至有人越來越多地在乎細節,容不下異性有半點瑕疵。

有女顧客曾向鎖鎖吐槽和男生交往的故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但鎖鎖意識到,她好像習慣於對男性做惡意揣測。即使外人來看,男生是在向她示好、心疼她,她也會腦補成是男生有心機、有企圖。交往中的缺陷像黑洞,會吞噬女顧客積攢的所有好感,而男生的優點,無論多少,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除了睡覺時間,木木也都守在手機前,接收顧客的進展匯報。其中也有向她傾吐的抱怨、煩憂,很多在她眼裏,都是瑣碎的小事。

「像是男生某句話沒有哄着自己啦、想點菜,男生卻買了團購套餐啦、男生禮物沒有送到心坎上啦,這些都會讓女生生氣。有的女生還拿抖音上的問題去問男生,看男生怎麼回覆,來判斷一個人怎麼樣,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就很難受。」

在龐大而繁重的安撫工作中,木木有所感悟:人一定要有價值排序,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沒那麼想要的是什麼,不能既要又要還要,抓大放小,不然的話,「問題就總出在別人身上。」

當紅娘也有其他苦惱。長時間來,因為大眾對相親的偏見,小暖都和隱隱約約的「羞恥感」相伴。面對顧客無法被點醒的「夢」,小暖只能儘量從中游說。看着顧客不顧勸阻地往「坑」裏跳,在屢次挫折下完成自我的循環鑑定,放低要求、接受現狀,小暖感到既歉疚、又疲憊。

小王發現,想要做好媒,一定要相信愛的可能性,相信幸福婚姻的存在。老闆和顧客聊天時,經常會不經意間提一嘴自己的丈夫,

「什麼?家務平攤?你的夢想也太小了,我那位天天還做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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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到老闆曾經促成的伴侶回來報喜,講述感情上的突破,是小王最受打動、感到驕傲的時刻。

那時還在疫情期間,有個年輕姑娘被騙了婚,沒有領證就跟一個男的生了孩子。她被娘家攆了出來,身無分文走到老闆的婚介所,請老闆幫幫她。她說,能找個接受我孩子、不打我的男人就行,不然我一個人帶着孩子只能去做皮肉生意了。

老闆手裏剛好有個男客戶,35歲,天生有點跛腳,在本地做一個不大不小的肉雞加工廠,人品也很好。大部分女生都嫌棄他殘疾,要麼就是要求他給100萬的彩禮,還要工廠的所有權。

老闆跟男人說,你先把她接到廠裏住一陣吧,看看有什麼活能給她幹,讓她先落腳。要是覺得這個女的不錯,她也有這個意思,你們倆再看。男的說行,我不把她當相親對象,就當是街上遇見落難的,我伸手幫一把。後來他們真的交往起來,結了婚。到小王來當助理的時候,姑娘已經又生了一個孩子。孩子百天時,姑娘開着車帶老公給老闆送來了20斤豬腿,以表感激。

「我老闆也覺得這樁事做得太美了。兩個陌生人因你結識,就像拼圖一樣,恰好能給拼到一塊。後來他們過得也不錯,你會感動於這種生活,覺得人和人之間就應該這樣。」
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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