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特工隊：最終清算》（Mission: Impossible – The Final Reckoning／職業特工隊8）上映，伊森亨特（Ethan Hunt）謝幕。這個由湯告魯斯（Tom Cruise）塑造的影史經典人物，終於到了跟觀眾說再見的時候。身為觀眾，我看完之後內心湧起一種複雜的觀感，有欣喜，也有遺憾。作為系列電影的收官之作，《職業特工隊8》與過往的七部作品，在人物和情節上都有所勾連，自我致敬的地方很多，頗具復古氣質。

告別成了《職業特工隊8》的關鍵字。傳奇謝幕，總有太多無奈，所以電影裡的橋段設計、人物處理甚至煽情部分的安排，都透著一股悲壯感。大量回憶的混剪、老面孔的回歸、重要隊友的犧牲，無一不在強化告別的主題。

飛機、航母、核潛艇……眾多銀幕奇觀彙聚，可以說《職業特工隊8》是一部合格的商業片。但對於一個跨度近30年的系列來說，這部電影的文戲過於冗長，驚險刺激的場面又太少，觀賞性在整個系列裡只能排到中游。

電影有一些不完美的地方，但作為一路看下來的觀眾，我也很難過於苛責。停在第8部，對於已過當打之年的主演湯告魯斯，對於陪伴多年的觀眾，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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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戲：氣質復古，篇幅冗長

在故事和人物關係上，《職業特工隊8》和上一部有直接聯繫，評價第8部，繞不過第7部，所以有必要先做一番前情回顧。在《職業特工隊7》裡，不斷進化的人工智慧——智體，擁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可以幫助政治家實現稱霸世界的野心。而兩把造型獨特的鑰匙成了控制智體的關鍵。特工伊森亨特（湯告魯斯 飾）接到了找鑰匙的任務，帶領他的小組開始了一場冒險之旅。

到了《職業特工隊8》，鑰匙在手的伊森，要面對更複雜的問題和更難纏的對手。虛擬對手智體肆虐互聯網，篡改各類數位資訊，導致全球民眾陷入認知混亂。隨著智體的擴散，它將在72小時之內控制全球幾個主要核大國的核武庫，進而威脅整個人類的安全。

同時伊森還有一個實體對手，那就是在上一部裡爭奪鑰匙失敗的反派加百列。加百列糾集起一夥人，試圖從伊森手中奪回鑰匙，從而實現自己控制智體的願望。伊森手上，掌握著打敗智體的唯一方案。面對人類僅存的希望，涉及到億萬人的性命，美國總統在要不要信任伊森的問題上反復猶豫，而伊森則竭力爭取。

這種憑一己之力拯救世界，又涉及美國總統、核彈等元素的設定，很容易讓人想起《驚天核網》（The Sum of All Fears）。只是系列電影要交代的頭緒太多，《職業特工隊8》的文戲又力求面面俱到，所以不如《驚天核網》乾脆利落。

文戲的面面俱到造成了兩個後果，一是氣質上的復古，二是篇幅上的冗長。開篇伊森領受任務時那句臺詞「所有的所作所為，最終把你引到了這裡」，充滿了宿命感。很多前幾部中熟悉的人和事紛紛亮相，更是強化了這一特性。

在《職業特工隊1》保密機房出現的倒楣特工，回歸本作並承擔了不少關鍵戲份。負責追捕伊森的美國特工，正是《職業特工隊1》裡害伊森小隊全軍覆滅的內鬼的兒子，這位和他有殺父之仇的故人之子，最終放下仇恨，兩人冰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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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特工隊3》裡神秘的武器「兔腳」再度亮相，本片對於它的用途給出了明確說法：智體的誕生與之相關。在南非叢林和都市馬路，伊森依舊上演了帥氣奔跑，真正實現了從第一部跑到最後一部。

這種處理令老觀眾親切，也令新觀眾感到冗長。如果沒有完整看過之前七部《職業特工隊》，很難對《職業特工隊8》裡提到的諸多細節和人物有太多感觸。在電影的前一個小時裡，觀眾一方面要面對伊森阻止智體毀滅世界，另一方面還要看各種政客之間的扯皮，中間穿插著前史回溯。

能感受到主創在吸引新觀眾方面做出的努力，但是成品卻並不理想。海量的資訊密度沖淡了世界末日的緊張感，拯救全人類這種宏大敘事又缺乏更多吸引力，實際上對新人觀眾並不友好。

武戲：精彩依舊，場次過少

《職業特工隊》系列中令人腎上腺素飆升的動作戲，一直是吸引觀眾的法寶。在CG當道的如今，堅持實拍、挑戰極限的湯告魯斯實在是異數。實拍動作片的黃金時代早已遠去，但好在有《職業特工隊》系列這類作品堅守陣地，貢獻了許多名場面。

像《職業特工隊4》的攀爬迪拜高樓、《職業特工隊5》的千米高空徒手爬飛機、《職業特工隊6》的徒手攀岩……都為觀眾津津樂道。哪怕是口碑比較遜色的《職業特工隊7》，也能讓人回憶起羅馬城內的瘋狂飆車、實拍騎摩托車跳崖以及萬分驚險的火車下墜。

經過前七部的捶打，觀眾對各種驚險刺激的場面已經有了極高的免疫力。《職業特工隊8》頂著巨大壓力，還是拿出了高水準的大場面動作戲，特別是水下尋找核潛艇和天上的扒飛機大戰最為重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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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水下這場戲。伊森要獨自進行深潛，在白令海峽深處找到沉沒的核潛艇，取出所需的晶片。整個過程需要面對複雜的水文條件，沉沒的核潛艇本身並不固定，隨時可能在水下翻轉，自身攜帶的氧氣有限……苛刻的條件讓執行任務的難度達到了系列之最，但伊森依舊做到了。

空中戲份可以看成是此前幾部飛機大戰的升級版。伊森先是跳上一架飛機，幹掉飛行員，然後駕駛飛機跳到另一架飛機上消滅敵人，連扒兩架飛機另外附贈空中打鬥。這次的空中打鬥不像之前幾部可以站在機艙裡，伊森整個人徒手掛在飛機上，想盡辦法打擊對手。搖晃的鏡頭，失控的飛機，看得人手心出汗。

這兩場戲的完成度非常高，但對於一部將近三個小時的動作片來說，僅有上天下海兩個大場面顯然是不夠的。保持水準的大場面動作戲太少，而且全部集中在中後部。餘下的一些打鬥戲，比如開頭監獄解救人質，其實也有很大的拓展空間，只是被一帶而過。省下來的篇幅全部讓給了文戲，未免有些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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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電影，何去何從

在《職業特工隊》第一部的時候，沒人想到這個系列會連拍八部，在大銀幕上延續29年之久。這部系列電影的靈感來源，要追溯到1966年首播的同名電視劇。電視劇一共拍了七季，主題就是圍繞一群本領高強的特工，如何對付各類敵對國家和組織。

電影裡常見的人皮面具偽裝術、精通電子產品和電腦的工程師、美豔的女特工以及各類充滿奇思妙想的計謀，都脫胎於這部劇。《職業特工隊》裡格外強調對美式英雄的塑造，各種政治立場和博弈穿插其間，是典型的冷戰思維的產物。

冷戰結束後，美蘇對峙的格局不復存在，間諜片的生存土壤也由此喪失。《職業特工隊1》上映的1996年，距離蘇聯解體不過5年，還能得其餘緒。只是在反派設定上，不如《007》系列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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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冷戰思維的產物，007始終死磕「幽靈黨」這種長壽反派，伊森和他的團隊卻沒有一個固定的對手。在不更換主演的前提下，如何締造一個強大且有說服力的反派，決定了《職業特工隊》系列能走多遠。

觀眾早已看破：各路邪惡反派試圖獲取能控制世界的超級力量，結果總在最後一刻功敗垂成。在現實中，連本·拉登都已經被宣佈擊斃14年了，令人信服的反派實在難找。

從最初的內鬼到如今的人工智慧，《職業特工隊》系列的反派挖掘事實上走到了盡頭。既然反派沒有了拓展空間，那麼只能在大場面動作戲上花心思。觀眾在欣賞伊森上天入海的同時，也越來越覺得這位特工不似肉體凡胎。

像《職業特工隊8》水下深潛那場戲，由於海底壓強的存在，實際上伊森徒手打開潛艇上艙門的可能性為零。後續從海中無防護上潛到冰層之下，正常人早就被冰冷的海水凍死，哪裡還能繼續上演扒飛機大戰呢？能做到這些，伊森已經不是超級特工，而是超人了。

別說《007》和《職業特工隊》這類冷戰色彩濃郁的特工電影，就連本世紀初推出的《叛諜追擊》系列，其實也面臨著難以為繼的局面，最後只能在更換主演方面做文章。《叛諜追擊4》在更換主演後收到了一片差評，於是《叛諜追擊5》又重新找來了馬特·達蒙主演，表現依舊乏善可陳。

湯告魯斯也打不動了。在伊森被俘脫困那場戲，他手持鐵錘等兵器擊殺對手的場面沒有直接展現，而是烘雲托月，拍了隊友的反應。這樣的拍法，很有英雄遲幕的意味。只是觀眾能接受一個沒有湯告魯斯的《職業特工隊》系列嗎？答案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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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主創們不努力，實在是特工電影的生存土壤已經不復存在。令人信服的反派無從尋覓，強刺激性的動作戲閾值提升，都讓特工電影的路越走越窄。既然未來的後續開發乏力，那麼不如停在尚有餘暉的此刻。

從1996年開始，各位《職業特工隊》系列的觀眾見證了那群身手矯健的特工，從意氣風發到老而彌堅，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始終陪伴。在影片結尾，伊森完成使命，置身於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隊友們重逢，這段溫馨場景裡透著劫後新生的幸福感。當熟悉的音樂再度響起，伊森隱入人群，留給觀眾一個消失的背影。

看完電影，我長出一口氣，有對《職業特工隊》系列的不舍，也有對特工片困境的無奈，這樣的銀幕傳奇，再難復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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