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假做「自己」!內地興起Gap Day熱 是矯揉造作還是減壓良藥?

撰文:外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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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並快樂着。Gap Day是萬靈丹?還是安慰劑?

「這周你Gap了嗎?」最近常被身邊的朋友這樣問。大概意思就是:有沒有從快節奏的生活中喘上口氣,給自己放個假?如果休息一天,那就是「Gap Day」。休息一小時,就是「Gap Hour」。以此類推的詞組,最近儼然已經和「City Walk」、「Bistro」一起,成為洋氣生活的代名詞。有人週中來個Gap Day,去郊野探寺廟;有人的Gap貢獻給了一直捨不得去的偶像演唱會。

Gap Day源於歐洲學生的Gap Year。他們畢業後,沒有進入大學或是工作,而是選擇Gap Year,也就是間隔年。在這一年裏,他們去旅行、做志願者、當臨時工等,以便找到自己真正的愛好和未來的發展方向,主打一個「休息之後,以更好的面貌再出發」。

現在,打工人們賦予了間隔年新的意義,時間也從1年縮到更短,甚至發展出了Gap Minute,被戲稱是「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Gap」。而無論長短,所有的Gap都是打工人片刻不敢停息的無奈,其中盛滿了工作和生活不能平衡的自嘲與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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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年來首次Gap Day 我去榕江看村超

學校放暑假了,但是作為老師,曉琦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上個月她一直忙着家訪,八月又要為新學期做準備。今年開學早,她覺得自己必須休息一天,不能總這樣繃緊神經。暑假第一週,她就在朋友圈裏看到很多家長帶着孩子天南地北地旅行,她也想出去走走,但因為很少出遠門,不知道去哪兒。

「我買了一個登山包,至今沒揹出去過。」曉琦是貴陽人,很喜歡自然和原始村落。最近,榕江的村超很火,她想着這裏離家近,兩天往返沒什麼壓力,便買了張高鐵票説走就走。登山包是30升的,去榕江有點兒大材小用,但是她真的很想帶着它去旅行,就在裏面胡亂塞了幾件衣服,權當撐包用。「到的時候,我才知道那天沒有比賽。」沒做攻略的曉琦,就這樣誤入沒什麼人的村超現場。和網上大火的比賽視頻相比,現場沒那麼激情澎湃,但她不覺得遺憾。

「傍晚的時候,我坐在草地上看他們踢球,莫名的感動。」錯過主目標的曉琦,隔天去了當地一個少數民族村寨,跟村子裏的阿媽買了很多她們自己做的手工製品。她説,感覺自己的揹包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02 請假去看演唱會 我的Gap Day很值得

今年明星扎堆開演唱會,方方的偶像林俊杰3月在香港連開了兩週,因為是三年來的首演,票很難買。「好像整個港珠澳的人都在買票」,方方雖然錯失了第一週三場的票,不過幸運買到了第二週週五場的票,但是搶到了之後她卻很擔心。

方方住在廣州,在一家貿易工作從事財務,三月底很多業務正忙。為了看演唱會,她不得不請假一天,卻不知道該用什麼緣由。「是編一個還是如實説?」她還記得請假那天,走進辦公室後,支支吾吾半天,最終還是説出了請假的理由。沒想到領導笑了笑,就乾脆地在她的請假條上籤了字。

「我覺得這是兩年來他最帥的時候了。」方方説,她之前曾看到有人請假去看演唱會,因為用的是「病假」,所以遇到採訪都不敢面對鏡頭。她不想這樣遮遮掩掩地,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去看偶像的演唱會,她就想大大方方地去,暢快地聽,大聲地合唱。經過這次請假,她突然覺得,有時候自己決定做某件事前,總是想得太多。兩天極限往返香港,又在週日補班,處理客户的單子。但是她不後悔。

有時候Gap並不僅僅是一段空閒的時間,它更是一種在慣性往前衝的時候,可以停下來的勇氣。方方離開香港的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因為場地是露天的,所以當晚的演出大半人都淋濕了。她覺得就算碰上暴雨,跟偶像一起淋雨應該也是不錯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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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送孩子回老家之後 我去朋友家打了一天麻將

90後媽媽燕子有個6歲的兒子,小朋友剛剛幼兒園畢業,馬上就要開始上小學了。今年夏天有點兒熱,她想讓孩子回安徽老家避暑。跟家人商量好之後,燕子打包了各種可能需要的東西,把他送了回去。

孩子不在身邊的第一個週末,燕子呼朋喚友湊齊了四個人,在朋友家裏打了一整天的麻將。用她自己的話説,「那天我們打得昏天暗地」。那之後,她建了個麻將羣,約定好每月至少擺爛一天。在此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燕子幾乎沒有娛樂的時間。

平時工作就不輕鬆,空出來的時間,又都被用到孩子身上。再加上家裏有小孩,她從來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現出對麻將的喜歡。沒當媽媽之前,她可以自由做很多事情,而現在,她必須考慮自己的言行對孩子的影響。偶爾在Gap Day的肆意妄為,是她的叛逆與釋放。

04 在郊外爬山拍照探寺廟 我做回了自己

「小能量去個公園,中能量去個郊區,大能量就去爬山,我喜歡遠足之後精疲力盡的感覺。」家住北京朝陽的瑞芹,是個見縫插針就要Gap一下的人。原本從事旅遊行業的她,疫情後轉行做了保險,有了更多的時間陪伴剛上小學的兒子。保險工作不用坐班,時間相對自由很多。每天,她送完兒子上學就返回家中工作。然而事情少有完美的時候,這樣的生活看似簡單卻也乏味,看似自由,細數下來卻幾乎沒有多少自己的時間。

生活無法逃避,但可以短暫地抽離。在和孩子爸爸溝通後,她會在壓力特別大的時候,將接孩子放學的任務移交對方。自己則利用這個時間開車去郊外兜風,或者約上閨蜜一起去爬山,探訪那些藏在山裏的寺廟。

「我就是那種必須見到山的人,我喜歡攝影,所以去公園拍拍我也會很放鬆。」這兩年,她帶着一台單反相機,從家門口的公園拍到張家口的羣山,她在夏天的圓明園、頤和園拍荷花,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拍向日葵,秋天到寺廟裏拍銀杏……北京的四季景緻在她短暫的Gap裏流轉,在這些獨處的Gap Hour裏,她不是「妻子」,也不是「媽媽」,她,只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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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放棄加班之後 我帶朋友圈玩拼圖

拼圖的時候,就是西西的Gap Hour。她在上海一家公司裏做HR,整整八年沒換過工作。身邊總是人來人往,她早已習慣用理智去面對分別,但是這種「理智」看在他人眼裏,是她似乎不怎麼通情義。之前團隊裏有人調崗,她組織了一次聚餐為人送行。餐桌上,她看着大家從歡聲笑語到沉默不語,心裏感到難過。但她不太會表達情感,臨別説的話有些生硬,最後還是對方主動給了一個擁抱。

回家之後,西西拿出一個拼圖,花了一晚上將散落一地的碎片拼湊成一幅畫。整整一千片。或許是工作性質的關係,西西已經習慣了隱藏感情。久而久之,她發現自己甚至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只有全副身心投入拼圖時,她才能暫時不去想那些太過複雜的東西,用最單純的方法,直奔目標。

每天回家,她都會玩一個小時拼圖。每次拼圖,都會拍下前、中、後三個階段的照片以作紀念,拼好之後,再裱框送給朋友。一次,她把照片分享在朋友圈裏,有人看到後,也和她一樣開始玩拼圖,也算是引領了潮流吧。

06 小孩去上補習班 我倆去足療店看電影

暑假開始,小黃夫婦的週末基本都在孩子的補習班裏度過。週一到週五,朝九晚六忙於工作,回家還要做飯洗衣、照顧孩子、輔導功課,現在孩子放假了,週末就更談不上休息。一天,他倆將兒子送到英語補習班後,突發奇想,不如到旁邊的足療店按摩休息一下。

小黃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去過足療店了。在她印象中,足療就是足底按摩,高級一點兒就是全身Spa。但是當天那家店直接讓她驚到了。「我才知道現在足療店也很卷,服務堪比五星級酒店。」那是家影院式足療店,也就是可以邊看電影邊按摩。2個小時的片長,看完剛好接小孩下課,一舉多得。

自從第一次嚐到甜頭之後,二人就開啓了Gap Hour模式。平時沒空看的電影,全都放週末足療的時候補片。一週的壓力、焦慮和疲憊都在技師的按壓中得到緩解。這段獨屬於夫妻的二人時光,讓他們感受到了久違的放鬆,平時輔導功課也變得慈祥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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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Gap Day探索廈門 我找回了家鄉

「換個城市會更好嗎?」南米找不到答案。她之前在上海當編輯。去年回到家鄉廈門,前前後後找了三份工作都不太滿意。今年4月,她入職當地一家傳媒公司,轉型做PR。南米原本就很想嘗試品牌公關,以便藉此機會突破自己的舒適區,於是坦然接受了公司的安排。

然而這份工作與之前大有不同,安靜的她需要經常與人打交道。這幾個月,她越來越感覺到無力。「好像每個人都有800個心眼子」,工作的時候必須時刻保持微笑、對手機裏從未見過的人示好、調查合作方的喜好……人際關係的複雜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時常對數據和宣傳感到疲憊和無意義,卻沒法兒跟家人傾述。唯一能讓她放下緊繃感的方法是在城市裏漫無目的地探索。

在外奔波了十幾年,她記得上海的很多條路,卻對家鄉印象模糊。「每個地方都變了,又好像沒變。」她用每月兩次的Gap Day找回遺失的廈門,也找回自己與家鄉的聯結。「廈門今年新開放的東坪山林海線真的很美很治癒,你來廈門的話也去走走吧。」她説這條步棧道穿山面海,串聯了她小時候常去的蝴蝶谷、上李水庫、太清宮等地,到處都是綠植和鮮花,站在高處,能看到廈門島山海相接的地方,風一吹,整個人都自由了。

探訪得越多,她就越被家鄉的美驚豔。廈門的自然風景在治癒她的同時,也給了她啓發:或許世界上並沒有不對的城市,不對的只有人。Gap的意義即在於此。在人人皆卷的當下,我們都學會了用毫不懈怠來武裝自己,弦繃得太緊,所以Gap Day、鬆弛感、躺平、擺爛之類才會刷爆朋友圈。偶爾放下緊繃的工作狀態,放棄自證和自我消耗,習慣休息、享受娛樂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不是嗎?你有過類似的Gap Day經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