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香港政壇討論度高的關鍵字，相信是「問責」。皇后山邨食水瀝青事件、公屋精神病母子收遷出信自殺亡……今年發生多宗公共事件，都對政府治理都有影響，死傷最慘重的宏福苑火災追責未查完，涉官員失職的買冒牌水事件紀律調查未公布。踏入2026年，「問責」相信仍然是關鍵字。

香港問責跨年，相比內地「手起刀落」的追責經驗，是否值得借鏡？有分析認為，政治問責固然快過行政問責，好處是重建政府威信，不過香港實行一國兩制，視乎中央與特區政府的溝通。《香港01》整理一片拆解。

宏福苑五級火涉多個部門權責

2025年步入尾聲，今年發生多宗公共事件對政府治理都有影響，最慘重的一定是11月26日的宏福苑五級火，造成161人死亡，79人受傷。這場人禍拘捕十多人，包括工程顧問、承建商、搭棚判頭、業主立案法團新舊主席等，罪名包括涉嫌誤殺、貪污。事發後一個月，未有官方人員問責，獨立委員會正在調查，不過綜合傳媒偵查和刑事調查，都發現牽涉多個部門的權責。

首先，火勢迅速蔓延的原因之一，經調查後懷疑與棚網有關，有人將不符阻燃標準的棚網，混入大廈外牆棚網，揭示大維修工程監管失效，棚網阻燃標準由屋宇署監管。勞工處去年開始巡查宏福苑工程16次，針對棚網方面，處方只查核證書是否符合要求，多次以書面警告方式，提醒採取適當防火措施，沒採取執法行動。

八幢大廈之中，有七幢大廈火警鐘無響，居民錯過最好的逃生時機，有人忙於通知鄰居逃生，最終葬身火海，有人嘗試花時間鑿警鐘，鑿極不響後發現後樓梯已經濃煙滿佈，大廈消防裝置巡查由消防處負責。不過，消防處說過去一年未接獲宏福苑火警警報系統損壞投訴、維修通知，以及消防裝置關閉通知書。宏福苑逾3億元的維修工程，由上一屆業主立案法團通過，貪污、違規招標成為調查重點，民政處有份列席法團會議，但欠缺權力更大力度介入法團管理。

行內存在以久的種種積弊，如天價維修費、合謀圍標、利益輸送及偷工減料等問題，加入競爭參與投標的建築公司買少見少，行業生態被指愈來愈不健康，靠可能不是專業人士的法團成員或者小業主是否足夠呢？火災揭示系統性漏洞，更點燃公眾對問責的期望，慘劇發生一個月，觀乎災民流露出來的焦慮與無力感，社會對這場「無妄之災」未釋懷。

冒牌水問責跨年

今年香港假東西最多，不只棚網造假，連飲用水都造假，另一個公眾期望要問責的是物流署半億元購冒牌水事件。政府定性事件涉及人為疏忽，外界驚訝之處在於供應商用公司名稱錯誤的印章，到後期提交虛假檢測證明，物流署雖觀察到，但一律無追究。騙局「穿煲」線索多，坊間有意見質疑究竟是包庇還是疏忽？供應商名冊原本無內地公司，物流署收集供應商意向的時間由一般的一個月縮短至兩星期，僅以四隻字「情況趕急」解釋，內情是如何呢？有待交代。

政府紀律調查十多名前線及中高層涉事人員，雖然沒明言是否包括備受關注的時任物流署署長陳嘉信，但退休前捲入冒牌水風波陳嘉信，原定獲頒銀紫荊星章，今年十一月政府知會陳嘉信不用出席勳銜頒授典禮，解釋是物流署採購飲用水事件紀律調查未完，在調查有結果前知會陳嘉信不用出席授勳，意味印證陳嘉信受查。

「提子」、「提防騙子」常掛在口邊，但一場物流署買冒牌水風波揭示政府招標、把關危機處理都有過失，令社會譁然的原因之一是「竟然政府也上當？」同類事件當然不希望再發生，重要的是認清問題本質是能力還是制度問題？是個人失誤還是系統失靈？這才可以令大家安心。陳嘉信當時代表署方致歉，又稱物流署要「責無旁貸」，承擔主體責任，不過被追問「如何為事件問責」時未有回應。政府邀請首長級甲一級政務官劉焱就事件紀律調查，目標2025年底完成，2026年就來到之際，公眾期待何時交代問責。

皇后山邨食水現瀝青事件　政府處理速度受質疑

同樣與水有關的公共事件，要數到粉嶺皇后山邨食水出現瀝青，居民發現大量不明黑點物質隨食水流出，政府處理速度受到質疑。事發第四日，水務署署長黃恩諾指物質屬「惰性物料」，不會危害人體，又稱所有皇后山邨及山麗苑食水樣本，均符合香港食水標準。事發六日，水務署及房屋署等仍未找到黑點物質源頭及成因。直至事發第八日，特首召開高層督導會議處理問題，強調政府有責任確保市民可安心安全飲用食水，又指已指示部門及委派財政司副司長黃偉綸監督落實工作，率先更換涉事上游以瀝青作為保護塗層的400米供水鋼喉管。

水務署署長面對記者關注會否親身試飲當區食水、有無人要問責的提問時，也沒有正面回應，亦沒有向公眾道歉，只是多次表示市民擔心食水安全很正常、「無可厚非」，稱自己可以更好地表達，釋除市民疑慮。

適逢特首推出「高級公務員責任制」，大家都關注會否成為第一宗問責個案，不過被委派研究「責任制」的政務司司長陳國基表示，水務署或發展局已盡了很大努力改善水質，形容「個問題唔係百分之一百佢哋能夠控制」，不想舉任何跌入「責任制」的例子。發展局局長甯漢豪當時也被問到政府今次是否反應過慢，未能及時解決居民食水問題，她指回想起來會否可以更早跟大家解釋將來的行動，更早檢取黑色沉殿物化驗，相信時間上可以把握更好。

公屋精神病母子收遷出信自盡　「情理兼備」手法惹議

另一宗備受關注的公共事件，是天水圍天恩邨一對患精神病母子，被指13年前申請公屋時無如實申報資產，房署多次發出「遷出通知書」要求搬走，兩母子收信後五個月內先後跳樓自殺身亡。值得留意的是，青山醫院兩度發證明書建議容許二人續住，均被駁回，兩母子亦上訴失敗。事件曝光第二日，房屋局局長何永賢指，房委會在整個過程中已盡量給予協助，並在「情理兼備」中取得平衡，亦有給予恩恤期限，包括即時安排社署社工協助，以及不用即時搬走，並為他們申請寶田中轉屋。遺屬鄧小姐質疑房署在過程中多次刺激母親情緒，亦無考慮家人情況作決定。

房屋局在今次悲劇後強調已採取「情理兼備」措施，包括通融短期續住找社工、申請中轉屋，看來搬走是鐵定事實，「人情」集中善後安排。刻意暪騙政府的個案當然打擊不手軟，但家屬透露無申報的兩幅估值70萬元土地，乃離異父親疑以金錢利誘兒子簽文件。

坊間對收樓的裁決有不少疑問，究竟如何證明兩母子存心呃公屋而非受精神問題影響無申報？青山醫院醫生信建議母子繼續住為何沒採納？兩人申請中轉屋是否證明有實在的住屋需要？如果「打濫」變「濫打」，可能「得分」變「失分」。社聯管浩鳴當時認為房署欠警覺性、處理不佳，母親輕生時「已經要知好大件事」，理應酌情讓其兒子不用搬遷，向精神病患者或者年老租戶收樓應有酌情權。

香港、內地政治問責異同

數了幾單香港公共事件，究竟國家處理追責問題跟香港有何分別？參考2010年上海靜安區一幢公寓大火，造成58人死亡，除了26名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涉案人員之外，還有28名人接受黨紀、政紀處分，其中有21名為政府官員。時任上海市長韓正被要求向國務院做「深刻檢查」，稱政府工作很多不到位、不落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時任上海市委書記俞正聲更指，自己需要承擔責任，反思不足，包括虛假招投標、違法分包圍標等工程問題。

2024年河南省南陽市英才學校大火，13人遇難，縣消防救援大隊隊長以至南陽市副市長，25名不同職級的公職人員被記過、降級、撤職等不同程度處分。內地處理方式，是問責需要對應法律責任與行政責任，以及一定程度上政治責任。政治問責的核心在於及時回應社會情緒，社會事故性質愈嚴重，問責一般會更果斷。

另一項是「在其位、擔其責」，中共前高官孟學農為例，他兩次引咎辭職。第一次是2003年他出任北京市長僅3個月，因處置「沙士」疫情不力，請辭市長。2008年他復出擔任山西省長僅8個月，又因礦庫事故再度引咎辭職。論「官運」有人認為他算不好彩，「烏紗不保」與直接過失未必完全有關，而是職位所承載的公共信任。

全國港澳研究會顧問劉兆佳向《香港01》分析指，政治問責固然快過行政問責，好處是重建政府威信令市民對政府恢復信心，但政治問責要視乎中央與特區政府的溝通，以宏福苑大火為例，他相信一定有人問責，但難以評論涉及職級。他說，內地事故後處理問責「手起刀落」，亦會說明涉及事件，反觀香港過往換官員時，未必會說明原因，兩地政府文化不同不能「照辦煮碗」。

香港實行一國兩制，特區政府成立的火災獨立委員會，9個月會提交報告，公眾對問責有呼聲，特首都說要「追責到底」，國家主席習近平要求「抓緊落實」。踏入2026年社會期待盡快有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