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口組一類暴力團 ——日本人不應該排除的「社會包袱」

撰文:加藤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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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到了一條消息,日本最著名的指定暴力團——山口組(總部位於兵庫縣神戶市)的組員於10月31日傍晚,趁Halloween的時刻給附近的小孩子們派發一些小吃(薯片、糖果、朱古力之類的)。
《神戶新聞》在當天的報道中引用警察的話寫道:「自從去年八月山口組分裂以來,在周圍排除暴力團的氛圍升溫的情況下,山口組那邊可能採取了懷柔居民的做法。」
據悉,由於該組處於分裂的危機,去年沒有組織派發小吃的活動,但山口組也通知說「明年一定舉辦,敬請期待」。

山口組在萬聖節派發零食。(《神戶新聞》圖片)

作為一名日本公民,看到這樣的消息,倒沒有什麼驚訝。我是聽編輯告知才知道此消息,否則可能永遠不知道山口組在此時,因這樣的考慮做了這樣的事,當然,這也與我出生在日本靜岡縣伊豆半島有關。

我小時候生活、上學等的環境裏,根本沒有指定暴力團的影子和存在。若我是在神戶市出生長大,上學時路過山口組的總部之類的,我對此消息的感受肯定會不一樣。在日本,老百姓對指定暴力團的認知和感受,首先有着地域性,即要看你是在哪一個地域出生、長大、生活的。

若曾踏足暴力團 返回正途也艱難

我相信,包括我在內的廣大普通老百姓,對山口組在內的指定暴力團的訊息,都是通過媒體所獲得的。主要是兩類型的訊息。

一類是「著名演員XX跟指定暴力團有聯繫,可能從他們那裏購買了毒品」、「著名運動員YY賭博,YY已經承認此事實,說指定暴力團的組員介紹的」之類的消息。我們在網上或平時社交上也偶爾聽到「那個很有名的棒球選手的父親原來做過暴力團的幹部」等傳言。但傳言往往歸傳言,我們也無法確證其真實性,頂多是飯桌上打發時間的話題罷了。

另一類是「昨晚在東京六本木的酒吧街發生了暴力事件,發動暴力的3名男子均是指定暴力團的幹部XX,身上還帶着槍」之類的消息。另外,電視台也有時製作一些紀錄片,記錄曾經做過暴力團幹部的中年男子,離開社團的過程及以後的痛苦人生。我發現,任何人一旦跟暴力團扯上關係,便很難脫離,許多暴力團幹部嘗試「重新做人」、「重新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但往往不被放過。而且,他的家庭,包括父母、妻子、孩子等也一輩子要度過「不正常」的日子,例如隱藏身分。還有,由於日本是高度重視一個人的身分的社會,如果身分不正常,買手機、租房子、貸款、應聘等都變得很困難,畢竟沒有信用。

日本暴力團成員在社區中不會過分高調,但在如三社祭般的大節日,便不介意向外展示他們作為社團成員的紋身見證。(Getty Images)

給別人添麻煩 暴力團注定不被接納 

其實,在大街上或繁華街走路,我們往往也認不出誰是暴力團的組員的,因為他們在公共場合上往往跟我們一樣,不輕易傷害別人。軍隊式的組織方式令他們也很懂得禮節。因此,為何我之前說小時候沒遇過暴力團的組員,但其實我可能也碰到過,只是在公共場合認不出他們。不過,在公共場合彬彬有禮並不等於他們是良好公民。畢竟,他們也常干犯販毒、殺人等犯罪行為,甚至曾經有居民被無辜捲入暴力團之間的槍戰而失去了生命。他們的存在和做法往往不符合日本國民的活法準則: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在日本,基本上每所學校,由小學至高中,都總有一批所謂不良少年。他們染頭髮、抽煙、喝酒、搶錢、打架,以為這樣是很酷的,能獲得存在感。我小時候也認識一些不良少年,也有過一些交道。日本人有一個比較普遍的認識,不良少年中有一些極端的後來進入暴走族,在暴走族中有一些極端的後來進入暴力團,即不良少年 — 暴走族 — 暴力團是一個比較常見的途徑,雖然我也聽說過有著名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後來進入了著名企業,但因為不適應公司和社會,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進入了暴力團的故事。

山口組的標誌。(wikipedia commons)

放下包袱 重拾良心

「有良心的日本國民們」往往用「社會的包袱」來形容這批人。要排除山口組,我相信日本警方是做得到的,附近的居民也會很大程度上支持,大眾輿論也會支持。畢竟,在日本,「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是活不下去,總是會被某種形式排除的。但警方排除了暴力團也不等於解決了問題,問題的根基還是我們的社會結構和氛圍本身。無論在學校還是工作單位,日本社會排除不合主流的另類人士,正是「培養」出那麼多不良少年、少女,以及不當人士的原因。然後,不被社會認可的暴力團組員的孩子,往往也變得不合主流,最終也走向成為極端不良少年的路。這種惡性循環對日本社會的穩定與發展來說是不利的。

在這裏,站在渴望日本社會能夠健康發展的普通國民,我想說的是,我們都是人,在社會的法律、規定等框架內與他者共存的人,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痛苦,以及不能跟任何人說的過去和秘密。所以,我們應該對任何人,包括對於暴力團的組員,以及其家族,抱有同情和慈悲之心。我堅決認為,進入「後現代」的日本需要培育一種不排除非主流的機制,給他們一次再生的機會。這不僅是政府該考慮的事情,也是每一個在社會上共存的人該持有的態度。

我想起小時候學校老師經常給我們講述的一句話:「一個人為大家,大家為一個人。」反正,我也主觀覺得曾被主流排除過,也自覺過是社會的包袱,就做不到不把那些被排除的人當回事,即使他是暴力團組員的後代。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