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華盛頓觀察特朗普總統就職儀式

2017年1月20日，陰天，美國華盛頓。
我剛去位於國會旁邊的國家廣場（National Mall），觀看了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就職儀式。
現在坐下來，一邊整理昨天上午的觀感，一邊寫下這些文字。

我出門有些晚了。早上9時半左右路過Dupont Circle，在Circle附近，已經有人準備遊行抗議特朗普上台，也有一些人發一些傳單，在Circle內印象最深刻的是，位於中間的白色的雕像上掛着紅色的旗或布，用黑色的字寫着：

隨後，我路過18街，走到Constitution Avenue，再經過安檢進去國家廣場的過程中，碰到「RESIST」若干次，也有人拿着寫進「RESIST」的牌子站着，無聲中主張自己的政治立場，即我不接受特朗普，更不接受他當我們的總統。我也到處看到了有不少人舉着「Trump is not my president」的牌子。

4年前的今天，我也在華盛頓的國家廣場。那天是早上6點鐘就到了廣場，記得特別冷，忘了準確的氣溫，但體感上有零下10度左右。而今天是零上6度，氣溫上一點都不冷。不過，憑我感覺，四年前的廣場是充滿熱情和激情，看到許許多多的黑人家庭一大早就到廣場占位，而今天似乎是「冷場」，空位不少，黑人也少了許多。不過，執行任務中的員警和軍人在我看來保持着克制和淡定，令人欽佩。

據我現場觀察，四年前與今天明顯的不同點有兩個。

一個是關於抗議者。四年前，我似乎沒什麼看到專門來到現場指摘或抗議奧巴馬總統本人的，而今天，有不少人在街上、安檢門口等地方舉着牌子用赤裸裸的語言指摘特朗普總統本人，主張自己是不接受特朗普當美國總統的。比如，比較多的是「Show us your tax」，即那些人懷疑特朗普是逃稅中當了總統的。

另一個是現場的一體感。四年前，雖然是奧巴馬總統第二次的就職演說，其impact肯定不如第一次的時候，但即使如此，奧巴馬總統在演講的過程中，觀眾是隨時地、有規律和節奏地，用掌聲來回應奧巴馬總統，而且觀眾之間也相互協調，集體而一體地呼應奧巴馬總統，至少從中能夠感覺到：美國正在，或接下來是朝着一個方向努力和前進的。

而今天，對特朗普總統之演講的掌聲明顯比四年前少，偶爾有，但沒有全場一體地掌聲，有人鼓掌、有人說話、有人沉默、有人抗議……不僅是特朗普總統與觀眾之間，觀眾與觀眾之間也缺乏一體感。我作為一個局外人，從中感覺到的是：

這個國家正處於分裂與混亂中，正在邁進一個未知的境地。

特朗普總統演講結束後，我離開了現場，打開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走出了到處封路的活動現場。下午回到住處後通過電視發現，抗議者與員警之間在街上發生了衝突，有些「反特朗普主義者」們變得暴徒化，用暴力的方式砸了無辜的商鋪，有人因此而被捕，雖然大多數遊行者是保持了和平的態度和狀態。

總之，我從今天的現場感覺到的是，有不少人是不認同如今的政治局面的，特朗普總統是在分裂與混亂的局面下上台的。

我也認真傾聽了特朗普總統的演說。他還是保持了原來的調子和風格，執着於「America First」來實現「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他在演說中對奧巴馬總統夫婦所做出的貢獻表示了尊重，但同時在整個演講中充滿着對前任總統以及其政府的批評，甚至否認。比如，他說「今天的權力轉移不僅是從一個政府到另外一個政府，從一個政黨到另外一個政黨，我們也正在把權力從華盛頓歸還給你們，即美國人民」；他也說道「華盛頓富裕了，但人民沒有分享其富裕」；「政治家繁盛了，但崗位走了，工廠被關了」；「建制派維護了自己，但我們國家的公民沒有被維護」。

特朗普總統反復強調了「人民」。整個演說中不斷地強調「一切都是你們的」，比如，下一句話說得很直接：「真正的問題不是由哪一個黨來控制我們的政府，而是我們的政府是否被人民加以控制。」他也強調：「我們就是追隨兩條簡單的規則，買美國的產品，雇美國的人民。」

總之，我對特朗普總統就職演說留下的基本印象有兩個：

一是充滿對前任政府，包括以往的華盛頓、精英、建制派等的不滿和指責，並且以把自己與前任區別開來的方式主張自己上台的正當性；
另一個是充滿着民粹主義（populism），反復地強調一切為人民；這是你們的國家；今天是你們的日子和你們的節日……

我覺得，那樣迎合人民，聽起來合情，也能迎合不少人，尤其對現狀感到不滿的人，但通過這樣的主張，甚至政策，最終能否使得人民繁榮起來是另外一個問題。倘若到時候曾經被迎合的人們感到被欺騙，特朗普總統究竟怎麼收拾局面和說服人民？

出席今天儀式的前任總統巴拉克・奧巴馬先生看起來始終保持克制，以及對特朗普總統，更是對本着憲法和平實現的權力轉移過程表示尊重。此刻身在華盛頓，我也能夠比較明顯地感覺到人們對奧巴馬總統是抱有懷念和惜別，如今，其情感程度甚至達到了高峰。比如，在Dupont Circle有一家我經常去的書店叫KRAMERBOOKS，書店裡的人比以往我看到過的任何時候多，或許是因為這家書店有態度。在店裡的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看到了感謝奧巴馬先生的牌子：

而作為一個日本人，我還是對接下來特朗普總統所率領的美國感到一些擔憂。今天，他跟以往一樣強調「America First」，無論是經貿還是外交，一切都為美國的勞動者考慮。他也強調美國人的愛國主義。倘若他舉着美國第一的愛國主義，忽略在維持全球秩序和穩定過程中所起到的領袖作用，忽視美國一直以來所重視的與同盟國之間的協調作用，那麼，作為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最大盟國，日本即將必然面臨重新思考自己的國家戰略的處境。因為，對日本來說，美國對全球秩序的擔當和對同盟體系的重視是維護本國穩定與繁榮的基礎。

事實是，今天，即特朗普上任總統的第一天，如之前的承諾，他已經宣佈了退出環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這一對日本來說的重大的國家戰略。接下來，日本有可能在涉及到經貿、安保等一系列的議題上不得不「孤軍奮戰」，為此，我們需要做好戰略和心理上的雙重準備，對於特朗普時代的美國，至少不能抱有幻想。

【編按：文中所有圖片由作者提供。】

（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