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自昨天．影評】題材豐盈　惜角度欠驚喜

《緣來自昨天》（Yesterday）是金像導演丹尼保爾（Danny Boyle）與金像編劇李察寇蒂斯（Richard Curtis）聯手合作的電影。故事講籍籍無名的唱作人阿積（赫密殊柏特爾飾）遇上交通意外，被巴士撞傷昏迷，醒來後發現傳奇樂隊「披頭四」（The Beatles）從世界上消失了。撰文︰寇斯珮

阿積試着回憶披頭四名曲的歌詞，將他們的金曲用在自己的表演中，慢慢成為國際巨星。不過他發現，名利不再是自己想要的，他希望和自己曾經唯一的知音艾莉重新開始。

如此梳理，就發現這部作品流露的氣質顯然不是丹尼保爾的乖張，更多的是李察寇蒂斯喜好的題材。他的前作《回到最愛的一天》也有類似的氣質，男主角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不過，親情和愛情仍然需要他真誠面對，才不會有遺憾。

李察寇蒂斯很擅長在宏大主旨下尋找微小切口。他首個揚威國際的劇本《四個婚禮一個葬禮》貫穿生死，落點在愛情的可行性。關於愛情，李察寇蒂斯有很多名作，《摘星奇緣》和《真的戀愛了》都令人印象深刻。《緣來自昨天》的劇本由李察寇蒂斯撰寫，自然也就偏重在情感戲的小確幸上。

表面看，這個劇本具備多重可能性，可以秉持懸疑元素找出「披頭四」消失的原因，也可以拍成一部「披頭四」歌曲為主的音樂電影。《緣來自昨天》放棄了這兩個做法，只停留在寫感性層面。李察寇蒂斯本身有一以貫之的價值觀，他的故事往往充滿良善，幾乎都是將人們在幼稚園時期就接收的品德教育再演繹一遍。阿積在電影裏面對的困境，主要也是道德困境。其一是在無人可以揭穿的情形下冒名頂替披頭四的歌曲，其二是見到了流行音樂工業的可笑之後，他的音樂夢想應該如何處理？

這些困境所參考的價值觀，也正是我們孩童時期認知世界被教導的內容。誰都知道不應太執着名利，要珍惜眼前人，做人應該誠實磊落。寇蒂斯喜愛寫成人童話，讓觀眾看電影也受到真善美的洗滌。本片的核心主題大家都心照不宣，無可爭議，電影在講人人都懂且人人都應該支持的道理。只是相對故事的劇情前設，這樣的用心顯得不夠。

電影剛開始不久，披頭四的消失製造了巨大的懸念，也不斷推動故事向前發展，可是直到最後一刻，主角也沒有去追查世界改變的原因，觀眾當然也沒得到答案。這種創作上的不和諧往往難以靠感性支撐，因為在任何前設下都可以發生這樣的愛情故事，這樣的職業選擇，這樣的道德衝突。或許真的是為了披頭四的金曲，這部電影才得以成事吧。

製作方的確購買了大量披頭四歌曲版權。對歌迷來說，這是一次奇特的觀影旅程。故事在他們眼裏只是軀殼，想像一位素人歌手靠披頭四金曲在平行世界走紅，這樣的設定和影像細節顯然才是他們的戲肉。編導也很用心地加入各種披頭四密碼：比如電影原聲大量採用披頭四音樂的變奏版本，電影中多位角色的姓名都來自披頭四歌詞，男主角房間還有大量搖滾樂隊的海報和唱片。粉絲們當然會津津樂道這些元素與披頭四的關係，從中獲得樂趣。它更接近最近常常討論的「粉絲電影」。

在這些快感之餘，編導似乎放棄了其餘的努力。電影大部份時間都沒展現出足夠的劇情推動力，吸引人看下去的完全是好奇—好奇有哪些披頭四的金曲會出現，好奇男主角會被怎樣惡搞，好奇他會在音樂圈遇到什麼奇特的事……這些好奇零星地散布在整部戲中，但並不能組成一個強大的向前滾動的故事。

丹尼保爾執導這樣的題材，難免給人感覺大才小用。片中的多數內容不需要太特別的導演技巧，除了車禍時的處理讓人印象深刻外，其他片段都未有太多個人特色，畢竟這只是一部溫馨的小情小愛故事。在前半段觀眾已經可以猜到故事會如何結尾，男主角終究會鼓起勇氣追求那一位自己心愛的女子，也終究會淡出處處都難以適應的唱片工業。

說到唱片公司，《緣來自昨天》有不少情節對音樂工業現狀進行了嘲諷，幾乎都一針見血地點出了很多包裝團隊的弊病。可惜電影未能從這個角度深入討論，只是把這些挫折當成男主角淡出的催化劑，潦草地帶過了。《緣來自昨天》選用了很豐盈的題材，無奈卻找了一個最沒有驚喜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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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於第183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0月8日）《《緣來自昨天》題材豐盈 惜角度欠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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