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盧梭:法國有兩個盧梭,這是畫家那個

撰文:唐晉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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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有兩個偉大的法蘭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一位是哲學家,一位是畫家;而法國就有兩個盧梭(Rousseau),一位是哲學家,另一位呢──沒錯,是畫家。【在與時】已經介紹過了兩位培根,今天的主角輪到了1844年今天出生的法國畫家亨利・盧梭(Henri Rouss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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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稅務官決定畫畫

盧梭只比1840年出生的莫內(Claude Monet)年輕四年,我們都知道莫內確立了印象派(Impressionism),在世時已經是世界知名的大師;而盧梭沒有跟隨那個年代耀眼非常的印象派,他亦不像其他藝術家那樣從年青時就立志投入藝術,進行艱苦鍛練。繪畫對於盧梭來說,首先是一種業餘的興趣,但他為這興趣付出了十足的熱情、真誠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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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梭的正職是個稅務小官,自1871年就在巴黎的大門向入城商人貨物稅。本來盧梭只會平淡地度過一生,但他在四十歲時,開始想要認真畫畫。雖受過兩個學院派畫家短暫指導,但盧梭基本上是無師自通。

盧梭本人雖然毫無藝術家的波希米亞氣息,但他還是想讓別人看自己的作品。1886年他第一次參加不設評審、歡迎任何人士的「獨立者沙龍」(Salon des Indépendants),展出《嘉年華的傍晚》(A Carnival Evening)。

亨利・盧梭《嘉年華的傍晚》(A Carnival Evening),仔細看的話,背景光禿的樹枝、日落殘餘的光線變化,其實都表露出盧梭還是掌握了一定程度的畫技(Wikimedia Commons)

觀者對此畫反應極端,當時的普遍觀眾大多以學院派與反學院派(主要是印象派)的眼光,此畫被取笑扁平、欠缺深度,沒甚麼技巧可言,像兒童畫出來的。然而另一方面,《嘉年華的傍晚》卻受來少數人的青睞,比如印象派大師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讚賞此畫帶有「色調的明度與豐富性之精準」。然而,是好是壞也罷,這些評語都似乎影響不了盧梭,他繼續以自己的方式作畫,繼續參展,直至逝世。

亨利・盧梭(Henri Rousseau)(Wikimedia Commons)

畢加索給盧梭的宴會

近年在歐洲各大美術館都有盧梭的回顧展,但他在世時始終沒有打入過巴黎的藝術圈。可幸的是,他受到巴黎一流的藝術家與文學家的愛戴,其中之一是畢加索(Pablo Picasso)。事緣當時在藝壇初露鋒芒的畢加索,在巴黎一家二手店發現盧梭的《一位女性的肖像》(Portrait of a Woman)被當成廉價重用畫布來賣(讓貧窮的畫家在上面再塗一層顏料作畫),畢加索認為這畫的畫者是天才,就以極低價錢將「畫布」買了回家,終生珍而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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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畢加索主動結識盧梭,就在盧梭逝世前不久的1908年,畢加索邀請他到自己工作室所在的洗濯船(Bateau-Lavoir)參加一場宴會。會上有一眾年輕的藝術家與詩人,包括超現實主義者馬克斯・雅各布(Max Jacob)與藝術收藏家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這次宴會成為了藝術史上著名的「盧梭的宴會」(Le Banquet Rousseau)。盧梭對後來的現代藝術影響甚深,除了畢加索,亦包括野獸派與超現實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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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幻想中的叢林畫家

回顧盧梭不算長的藝術生涯,我們馬上會發覺他特別著迷於繪畫叢林(特別是猛獸獵食的場面)。他本人說自己叢林畫中的動物,來自到墨西哥服兵役的見聞,然而,根本沒有證據證明盧梭曾在墨西哥服役,他甚至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法國。更可靠的說法是:他參照兒童圖書的插畫與動物圖冊,他到訪法國的植物園與動物園,還有一招,就是聽歸國的法國士兵,講述他們在異國叢林中作戰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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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技法,以至生物學與物理學來看,盧梭的畫都可以說充滿著弊病:老虎每隻牙齒都一樣大小;老虎踩著的葉堅挺地支撐著牠,絲毫沒有折疊,明顯違反物理;兩幅畫的老虎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如鏡像左右相反了,很可能是舊素材重用;一匹馬的體型要比野草的葉小;將植物園內的植物放大就當成熱帶植物;同一畫面上距離視點相差的狗大小相差十倍⋯⋯等等。可是,這些畫法上的弊病真的重要嗎?

盧梭毫無學院派講究技巧的匠氣,他的畫沒有精妙的透視法、精準的光影表現與具說服力的動植物細節。以上這些技法與知識,最終都是為了欺騙眼睛(trompe-l'œil),但盧梭的畫並不寫實,他從來就不以捕捉現實物象為繪畫目的。

盧梭的《足球員》(The Football Players)帶著莫名的喜感、詭異感甚至荒誕感(Wikimedia Commons)

盧梭亦沒有印象派畫對固有形式的反抗,他不像印象派苦心要捕捉流變世界之中剎那間的光影,亦不似後印象派(post-Impressionism)三傑(塞尚、梵高、高更)擺脫印象派的筆觸,將強烈的個人情感投注到所畫的景物上。

盧梭不求畫作精準或對應現實,不清楚的他都以想像去補足,而他的作品表現出一個完整、統一的世界,並帶著一種天真樸素的氣質,沒有其他的目的。他畫中的確有種稚趣,因此批評家指他的畫像兒童畫的,某程度上亦說對了。我們更可以進一步說,盧梭繪畫的是幻想與夢的空間,這解釋了他說畫作源自自己的從軍經驗,不是單純的說謊,而是應該說他一直活在某種幻想之中。

《睡夢中的吉卜賽人》(The Sleeping Gypsy)可能是盧梭最有名的一幅畫,在靜態的畫面之中,內含一種讓人不安的張力,不禁讓人聯想到後來超現實主義的達利與雷內・馬格利特(René Magritte)(Wikimedia Commons)

或許在盧梭身上看到的是對繪畫的純粹的愛,與作為畫家、藝術家的本心,就是這份純粹吸引著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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