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收購Twitter　資訊時代的新政治資本｜安邦智庫

想知道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買什麼嗎？2022年全球億萬富翁排行榜第一名的馬斯克（Elon Musk）給出了答案——社交媒體網路。10月27日，馬斯克完成了以 440億美元收購社交媒體網路推特（Twitter），並於10月28日將其私有化（即退市）。自此，推特正式進入馬斯克時代。

馬斯克是一個在技術和實業領域有着極強創造力、特立獨行的企業家，他成功地創立了特斯拉和SpaceX兩家科技型公司，橫跨新能源汽車與航太兩大領域。與眾不同的是，他與華爾街的關係一向不好，對金融家與資本嗤之以鼻，並贏得了與華爾街的博弈。他的才能不限於商業，在地緣政治主導的世界裏，他在彼此「對立」的大國之間似乎遊刃有餘——馬斯克的特斯拉公司在中國政府的大力幫助之下建立了世界上產能最大的電動車超級工廠，與此同時，他的SpaceX公司又與美國軍方保持了極為密切的業務合作。在美國對中國不斷祭出制裁和出口管制的背景下，馬斯克在中美之間都能應對自如，的確讓人驚訝！在烏克蘭戰爭中，他旗下的「星鏈」為烏克蘭提供了極為關鍵的太空互聯網服務，與此同時，他又勸烏克蘭接受部分領土被俄羅斯佔領的現實。

看似天馬行空的馬斯克已經超越了一般的企業家，他通過在資訊時代成功「造勢」，能夠在相當程度上「駕馭」資訊和資本，這已經不是一般的傳統企業家所為。他成功收購推特，其意義顯然不是一般的公司併購。

在收購消息公佈前幾個小時，馬斯克公佈了一則致推特廣告商的公開信，他表示，自己認為推特作為輿論平台，對於人類文明和社會意義非凡，應允許所有人在輿論場上都有話筒，以避免沒有話筒的人被迫轉向暴力。他表示，對於極左和極右之間日益增加的分歧，社交媒體和傳統媒體都對此負有責任，希望收購推特後能促進溝通。他還表示，自己購買推特不是為了賺更多的錢。

什麼東西能夠超越一個企業家賺錢的欲望和雄心？這要麼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自我實現，要麼是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改變社會、政府甚至世界的影響力。在現實世界中，有一種東西與後者很接近——這就是政治權力。

馬斯克收購推特已經引起了西方社會的關注。有西方媒體評價，收購推特將使馬斯克擁有一個有極大影響力的政治資本。這意味着一個有些令人不安的事實：科技公司的CEO已成為現代媒體歷史上最重要的政治守門人。尤其是，他不是通過競選公職——這是當今有錢精英的陳詞濫調——而是通過使用社交媒體所有權作為政治影響力的代表。

實際上，在資訊時代，企業界人士通過支持媒體來獲得影響力，這是多年以來的趨勢。從桑德伯格（Sheryl Sandberg）和卡普蘭（Joel Kaplan）等前Facebook高管的政治捐款，到泰爾（Peter Thiel）的元政治（meta-politics，意即讓政治成為政治的東西），科技巨頭長期以來一直通過內部或外部方式來影響政治。最近的事態表明，包括特朗普對Twitter的翻版Truth Social的投資以及Kanye West對社交網路Parler的投資，都說明了這些新技術在政治中的重要性。社會網路平台不僅是通訊工具，還成為了新的政治舞台。特朗普似乎早已理解了這一趨勢，他和馬斯克似乎確實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在投資打算用來改變政治和社會的社交媒體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在社交媒體領域投資獲利頗豐的風險投資家泰爾，他為那些「能夠拯救世界的創意」提供資金，他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是「將我們的文明提升一個境界」。泰爾認為，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問題，例如政府機構和教育系統存在的缺陷、金融風暴、市場泡沫、能源危機以及爭奪資源的戰爭資源都源自科技創新的停滯不前，而唯一的拯救方式只能是劇變式的科學突破。泰爾的某些理念與馬斯克的看法是類似的，都希望科技創新能夠影響社會和政治。

已故右翼美國活動人士布賴特巴特（Andrew Breitbart）曾說過，「元政治」是一種耐心的修煉，需要把政治視為「文化的下游」（downstream from culture）。的確，政治是文化的下游，但文化又是資訊基礎設施的下游。在網路時代和資訊時代，擁有具影響力的社會網路平台，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掌控和影響了資訊時代的文化形成。

從這個意義來看馬斯克收購推特，可以認為這是馬斯克試圖去主動影響輿論、資訊傳播，塑造政治影響力的實踐行動。從他完成收購後的幾個資訊片斷，可以看出他的動機和此事的影響力。片斷一：馬斯克於當地時間10月27日完成對推特的收購後，他隨後發佈推特稱，「鳥兒已經自由了」，這既是在表明收購已經完成，也象徵了他收購推特的目的。片斷二：在完成收購推特後，馬斯克立即解僱了推特的CEO、CFO、總法律顧問等多人，其中，印度裔的CEO阿格拉瓦爾（Parag Agrawal）和法務長蓋德（Vijaya Gadde）在任內爭議最大，他們被美國右翼人士批評採取歧視性審核右翼政治言論的政策，蓋德更是決定將特朗普踢出推特的主要官員之一。片斷三：10月28日，此前被推特封號的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Truth Social上表示，「我很高興推特現在在理智的人手中，不再由極端左翼的精神病和瘋子來管理，他們真地恨我們的國家。」

馬斯克收購推特已受到了世界各地政要的關注。俄羅斯前總統、現任俄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韋傑夫於10月28日在推特上@馬斯克，祝他在「克服推特上的政治偏見和意識形態獨裁」上好運，同時請他「放棄烏克蘭星鏈的生意」。而歐盟委員會負責內部市場的委員布雷頓（Thierry Breton）則引用了馬斯克「鳥兒已經自由了」的推文，稱「在歐洲，鳥兒要遵循我們歐盟的規矩飛。」比利時前首相、歐洲議會議員伏思達（Guy Verhofstadt）也@馬斯克，表示「規則和問責制的必要性越來越大了。即使在沒他（馬斯克）有影響力的人身上，社交媒體上的自律也從來沒有起過作用。」市場還一度傳出消息，美國政府可能對馬斯克的收購進行國家安全檢查。不過美國白宮發言人皮埃爾（Karine Jean-Pierre）否認了這些報導。

可以看到，正如馬斯克過去在工業界、金融界掀起多次波瀾，現在，他通過收購社交網路平台的所有權而在網路時代擁有了更大的政治影響力。一個有意思的說法是，出生於南非的馬斯克不可能參選美國總統，但他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參與甚至影響美國政治。他完成收購推特，擁有了一個有影響力的輿論平台，這也是資訊時代的一種新政治資本。

最終分析結論（Final Analysis Conclusion）：

在新技術不斷湧現的時代，創造與傳播資訊（無論真假）都極為便利，通過互聯網相互連接的全世界，在資訊獲取上逐步具有「同時性」、「一致性」（實行互聯網封閉的國家和地區除外），這種資訊「泛在」（即廣泛存在的網絡）的特點也使得聚集人群的社交網路平台，成為網路時代的政治載力。馬斯克收購推特，是網路時代政治活動「嬗變」的一個最新進展，其後續影響如何，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本文原載於安邦智庫2022年10月30日的《分析專欄》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