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性失聰】關於洗腦:將音樂植入在我們的腦海裡 | 專欄

撰文:袁智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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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談論過我們對音樂的記憶,某些音樂片段忽然會在腦海裡自動響起來,從而也帶出過洗腦音樂這回事。

何謂洗腦音樂?那即是有些音樂聽得纏繞不散,不時會在腦海裡「重播」,但不同古語所云的「繞樑三日」,是沒有那種回味無窮的美妙。反之稱得上洗腦的,總覺得有點難纏。而洗腦音樂,也可以分開兩個個案來說。

一,就是經常在電台、電視台等各大媒體聽到的熱播流行歌曲,由於在日常無可避免地接觸到(除非你是完全遠離主流傳媒),於是便在不知不覺間深深地植入了在我們的記憶當中。比如在「電視劇撈飯」的黃金年代,劇集的主題曲與插曲,差不多全港市民都能聽得滾瓜爛熟;又例如,我在那些年都從沒有買過一張譚詠麟張國榮梅豔芳的唱片、更不是他們的粉絲,但他們在80年代的主打歌,到今時今日我仍可以唱得出幾嘴出來,因為當時我仍是一名不時會聽收音機睇電視的青少年樂迷,於是他們被日播夜播的歌曲便成功地通過傳媒向我洗腦。

二,就是現在大家所指的「洗腦歌」(近年的中外例子請自行搜尋)。這些所謂洗腦歌的共通點,首要就是有著相當重複性的hookline,就像要向你進行洗腦般絮絮叨叨地唱著,而歌曲又總有著噱頭性的元素,會聽得甚過癮,以至給人帶有鬧著玩的「騎呢」姿態。而在新媒體世代,洗腦歌已不用單靠電台電視台等主流媒體宣傳,YouTube才是主要的平台,再通過社交網絡作廣泛散播。諷刺的是,如今大家在不用再被主流媒體牽著鼻子走,大家卻又樂於被這些聽來好過癮的通俗洗腦歌洗腦,甘願自投羅網。喂,無人迫你click入去聽喎,仲要聽到洗腦?

同樣是作出了洗腦的功能,但兩者的分別,是前者能夠贏得不朽經典金曲之美譽,是樂迷的美好音樂集體回憶;而後者,則只是被視作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洗腦歌,帶有多少嗤之以鼻的眨意。

雖然後者的洗腦歌,有些本來也是很酷的音樂,但只是最終被弄得通俗不堪來。

我早年遇上的一首洗腦歌,是德國新浪潮(Neue Deutsche Welle)樂團Trio在1982年發表的單曲〈Da Da Da〉(全名〈Da Da Da Ich Lieb Dich Nicht Du Liebst Mich Nicht Aha Aha Aha〉——即〈Da Da Da I Don't Love You You Don't Love Me Aha Aha Aha〉)。在簡約的曲風下,歌曲除了碎碎念的怪裡怪氣德文吟唱之外(另有英文以及法文版),就是喋喋不休的重復性地唱著"Da-da-da",效果相當之洗腦。這首橫掃全球的作品(達1,300萬張銷量),當年在香港也流行一時,當時姑勿論你聽不聽歐西音樂、是小朋友還是大朋友,都曉得"Da-da-da"的唱,覺得這首歌相當怪有趣。

而產生更大的洗腦效應,此曲跟著乃隨衍生了多個改編版本出來,通常是主打disco市場的,其中有個版本是換上一把牙牙學語BB聲cute cute的唱出"Da-da-da",記得在香港也曾被電台熱播,「入屋」程度不下於原曲。去到某段日子,這首曲子已開始叫人有點生厭。但本來〈Da Da Da〉就是一首簡約又很酷的德國新浪潮作品吧。

除了被動地植入了在我們的記憶之外,音樂聽得洗腦,也有是由於我們自己主動地聆聽得多所致而刻骨銘心:甚至某些談不上特別喜歡的歌曲,有時都會不經意地聽得入心入肺,直至在偶然的情況下,才發覺原來此曲竟在腦海裡纏繞不散。而對於我來說,也不限於流行曲。

記得我讀中四那年期考,就在考A Maths當日,我的腦袋處於極不靈光的狀態,可怕的是當時不知何解腦海裡卻不斷響起一首器樂曲目——那是英國殿堂級前衞搖滾先鋒樂隊King Crimson靈魂人物Robert Fripp跟其樂團The League of Gentlemen來自1981年專輯《The League of Gentlemen》內一首短短的小品樂曲〈Heptaparaparshinokh〉——我一直都沒察覺自己對此曲是怎樣深刻,甚至連樂曲名字也搞不清。但在當時,這首器樂樂章就是無原無故地從記憶中自動跑了出來,而當我正對著試卷一籌莫展時,樂曲那簡約而鏗鏘的結他主奏卻一直在腦海裡loop住,非常之惱人呢。到今時今日我聽到此曲,那仍有一種很不尋常的感覺。

附注:本文的版頭圖像,是取自德國電子音樂先鋒Klaus Schulze與Rainer Bloss 聯袂合作的1983年現場演出雙專輯《Dziękuję Poland: Live '83》的唱片封面圖像。

關於袁智聰:

香港音樂媒體工作者,無間斷執筆樂評30年,曾創辦音樂雜誌《MCB音樂殖民地雙週刊》;除執筆寫字外,另有擔任DJ、音樂表演節目策展人、音樂文化講師,現任《扭耳仔》顧問編輯。專欄《選擇性失聰》不是樂評碟評,而是純粹以個人角度來寫寫音樂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