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無齒】 街症僅止痛脫牙服務、 成人綜援無津貼 基層焗脫牙
成年人口腔有32隻牙齒，沒長智慧齒的則有28隻，但你又能否想像香港有四十多歲人的口腔會一齒不剩？香港社會服務聯會早前調查，有近三成蛀牙或牙痛、有經濟壓力的健全成人綜援受訪者會因齒患而直接脫牙。窮人無「齒」，又隱藏了一個怎樣的「美麗新香港」？
攝影：歐嘉樂
阿文（化名）44歲已需配戴全副假牙進食。阿文屢因失業進出綜援網，是單身健全成人綜援的受助者。他因牙患自2008年開始掉牙，當時他任職的建築公司因金融海嘯裁員，任地盤馬路油漆工的阿文首當其衝被解僱。面對金融海嘯，找不到工作的他因而掉入綜援網，領取每月4,290元的成人綜援金過活。經濟復甦後，阿文重投地盤工作，惟不久卻患上坐骨神經痛，他因痛症停工，再度失業墮入綜援網。
社會福利署提供的成人綜援援助金，包括2,455元的標準金與1,835元租金津貼。標準金額水平按政府1996年計算的「基本生活需要預算」及1994/95年度的住戶開支統計調查，迄今22年，從未檢討。
街症僅得止痛脫牙服務 不處理其它牙患
那時，阿文的牙患越發嚴重，「最初係牙上有一點，後來好似傳染病咁蔓延去其他牙」。三餐不繼的他，一度露宿街頭，遑論額外為牙患覓私家牙醫。與長者及傷殘綜援不同，健全成人綜援並不包括實報實銷的特別津貼及補貼金，如牙科治療、眼鏡費及搬遷津貼等。而政府公立牙科街症服務，只處理止痛及脫牙的緊急診療，並不會處理其他牙患問題。
近半成人綜援受助人 忍痛兩年半後始求醫
香港社會服務聯會今年曾進行成人綜援調查，發現近半受訪者（47.8%）表示過去五年因牙痛及蛀牙問題認為自己有需要看牙醫。受訪者延遲求醫，平均忍受牙痛兩年半後始求醫。當中44.9%因經濟考慮放棄看牙醫。成人綜援受助者面對牙患選擇拖延甚至放棄求診，阿文便是其中一員，「有試過睇牙，但太貴，最後淨係洗完牙就走」。
脫齒損自信 見工要戴口罩
從爛牙到掉牙，阿文的牙齒從二十多隻減至十餘隻。無牙除了影響儀容，亦令他咬字發音不全，甚至影響求職。阿文為脫離綜援網，曾多次尋找與地盤相關的工作，但卻因為缺齒而戰戰兢兢，「上寫字樓見工會戴口罩，怕人覺得（無牙）有不良習慣」。如人事部要求脫口罩，他便會把缺齒藏於微笑背後，然後迅速戴回口罩。缺齒並不會直接影響生死，但卻會影響健全成人的自信與自尊。
基層患者較常人提早缺齒
公立服務求助無門，坊間的非政府組織卻為阿文提供一線生機。阿文其後獲得基督教關懷無家者協會的牙科服務，機構資助甚至預先借貸，為阿文製作假牙。基督教無家者協會自1993年起為無家者提供基本牙科服務。2011年起開始為綜援人士，提供廉價的牙醫服務。服務機構逾20年的義務牙醫梁醫生指，一般無家者或綜援受助者的牙齒狀況遠較他在診所接觸的個案惡劣，不少患者普遍會有爛牙、蛀牙、牙周病等問題，遠較一般人提早脫齒。
「會唔敢有眼神接觸」
至於提早脫牙，梁醫生指成因眾多。梁醫生解釋：「同個人口腔、飲食習慣或早年不良習慣，如飲甜如糖漿的咳藥水都有關係。」按他多年觀察，提早脫牙另一個影響是影響病人自信：「如果係甩門牙，佢哋會唔敢有直接eye contact。」
除了自信，缺齒亦可能間接導致胃病。以阿文為例，牙齒不齊下，他總是草草咀嚼食物。阿文說，無家者之間會討論進食問題，「一般都食到，但花生唔得」，咬不斷食物便直接吞下。日積月累的壞習慣，阿文後來更患上胃潰瘍。到底缺齒與胃病是否有關係？梁醫生指，在他接觸20年的個案中，缺齒者患胃病的情況亦相當普遍。
香港社會服務聯會今年6月至7月抽樣訪問206名成人綜援受助者，研究發現，成人綜援受助者無法負擔私家牙科診所，七成有經濟壓力的受訪者表示曾吃止痛藥或中藥止痛。另外，亦有三成受訪者則會直接脫牙。
有受訪者食兩年半止痛藥
社聯（政策研究及倡議）主任嚴祉琦稱，現時長者、殘疾及身體欠佳綜援受助人若要接受牙科治療，包括脫牙、假牙、牙冠、牙橋、刮除牙石、鑲補及根管治療，可領取牙科治療費用津貼，但若健全成人則沒有資格申領相關的牙科治療費用津貼。
嚴祉琦指，「好多受訪者長期受牙齒問題影響，但唔敢使錢睇牙」，她指有近九成人平均維持症狀出現兩年半後始尋求牙醫。「牙齒問題係好貼身，痛起上嚟好影響生活」，曾有受訪者因牙痛或失眠、或吞嚥困難，甚至為牙痛長期食止痛藥。
無錢看牙者寧願直接脫牙
「綜援係社會最後嘅安全網，幫助有需要嘅香港市民維持基本生活。我哋任何一個人遇到經濟危機，跌落安全網時，都會希望社會可以分擔一啲最基本嘅生活」，她續稱，調查曾見到有超過三成有經濟壓力的受訪者，因經濟原因面對牙痛或蛀牙時，寧願直接脫牙，甚至有不少40至50歲的受訪者已經失去全部牙齒，需進食流質食物。
「正常人牙痛或蛀牙明明可以透過補牙等方法處理」，但綜援受助者卻因為經濟原因被迫脫牙，對身體造成永久影響。她建議政府重設牙科津貼，無法負擔的健全成人都可以選擇，亦希望政府牙科服務可以增加名額，同時提供更多牙科治療服務如補牙、洗牙等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