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27】鎮壓後屢北上營救　學聯老鬼蔡耀昌：明知風險也願行

「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是充滿希望的春天，也是令人絕望的冬天」
八九民運，曾經帶來希望。促使香港人與中國人上下一心，向著政權呼喚自由民主。香港學生曾對運動抱有希冀，設法支援。
六四屠城，令人不禁絕望。在最壞的時代中，仍有一班不畏犧牲的人，冒死協助民運人士逃難，及後27年來對準政權，爭取平反的聲音從未停止。
那一代人都有自己的「1989」。現任支聯會副主席蔡耀昌，八九時是大學生，為了支援民運，他曾隻身北上尋找王丹的消息、他一度在內地被扣查、甚至失去回鄉證。回首前麈，再看今天年輕一代對支聯會的批評，他不禁反問：「明知有危險都去做，如果知道有風險，有幾多人願意做？」

蔡耀昌的「1989」，在香港統籌支援北京民運中渡過，及後幾年，他亦曾協助逃難的北京學生。他是學聯老鬼，如今的學聯因不認同「建設民主中國」綱領，宣布退出支聯會。蔡耀昌回顧八九民運期間，學聯曾走得最前，想方設法支援整場愛國運動。

遊行絕食籌款　 協助確認流亡學生

1989年4月中下旬，學聯派員到天安門廣場了解民運情況。《人民日報》發表4.26社論後，學聯即發動百多名學生到新華社門外示威。其後5月4日，學聯舉辦遊行集會支持民運，共有5000多名學生及市民參與。5月14日，學聯將14萬元捐款帶上京。5月15日，六名學聯代表在新華社外絕食抗議。5月17日，學聯號召罷課，約4000人參與。

六四屠城後，為了迅速營救被通緝的民運人士，學聯中人靠著曾到過天安門廣場的香港學生，以相片、個人物品等確認出幾位急須逃難的學生，當中包括學生領袖吾爾開希。而當年學聯成立的中國民主基金，向市民募捐，短時間內已籌得近1,200萬元，據了解，這筆資金在後期的拯救行動中非常重要。

與被通緝學生飲茶　助聯絡逃亡

蔡耀昌因工作繁重，有時會在學聯會址過夜。90年8月某天早上，他好夢正酣，突然傳來敲門聲。他起床一開門，見到兩個少年，其中一人用普通話指自己要聯絡另一名學聯成員。

蔡耀昌當時不知兩人來歷，見天色尚早，不方便聯絡同學，反問對方「食咗早餐未」。三人一同去飲茶，言談間，其中一人拿出身分證明文件，蔡始知對方原來是正遭中國政府通緝的民運人士梁擎墩。梁曾參與組織北師大學生自治會，是吾爾開希的副手，亦曾參與絕食。六四後遭通緝，在國內躲避一年後，逃到香港。

蔡立刻聯絡該名學聯成員，因怕辦公室電話被監聽，遂用街邊電話致電。該成員在民運時到過北京及認識梁擎暾，錢包內有對方照片。當日兩人碰面相認後，梁匆匆離港，流亡美國。

事後在記事簿內，該成員寫下當刻與友人離別的感傷，「他終於走了，為了開會，大家提早分手，臨別一刻，回望再三，捨不得把門關上」。梁擎暾到美國後，在大學半工讀心理學及商科，1994年曾申請回國遭拒，在領事館外絕食抗議，至今仍流亡海外。

底褲藏信　怕被搜出

六四後，雖然身分敏感，但蔡耀昌仍會往返內地，了解民運人士情況。1991年初，有消息指中國政府打算對王軍濤及陳子明審訊及判刑，蔡耀昌與一名同學秘密上京了解，期間與相關人士見面傾談，包括王、陳二人太太。蔡耀昌將部分文件、兩位太太寫的信帶回香港，「畀人搜到的話，真係唔知會發生咩事」，他把信藏在內褲，「博佢唔會搜身」，然後心驚膽顫地踏過X光機，幸好最後成功把文件帶離北京。

內地被拘捕   望著記者女友報新聞

1993年，六四屠城四年後，蔡耀昌與前工運領袖韓東方打算前往北京。兩人選擇先循水路北上到惠州，再轉車到廣州。在廣州暫住一晚，但卻逃不過國安部門追查。一天早上國安人員破門入房，再將蔡、韓兩人分別扣押在兩個房間，誰也不知對方會有何遭遇。

蔡耀昌回想自己首次被扣留的經歷，國安人員一輪盤問後，大家在房內一直待到下午。電視正播放著無綫新聞，熒幕中，他看到當時的記者女友，心中不禁擔憂，「唔知幾時或者會唔會返到香港」。

最後國安人員直接押送他到直通車站，那邊有公安宣讀文件，指他從事反中央活動，要沒收回鄉證三年；韓東方則被帶到羅湖，強行推他進入香港邊境。蔡終於抵港時，一時感觸，強忍淚水下車。自那天起，他被禁止踏足內地至今。

「如果知道有風險，仲有幾多人願意做﹖」

如果知道有風險，有幾多人願意做？

近年本土思潮在香港熱議，有人認為香港民主須靠港人建設，中國的則交由內地人承擔。曾在八九民運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學聯，今年宣布退出支聯會，亦有數間院校決定不出席維園燭光晚會。對此，學聯「老鬼」蔡耀昌表示「可惜，好難受」。

最近亦有人批評支聯會的悼念活動行禮如儀，建設民主中國的綱領不合時宜，蔡耀昌認為每年維園悼念是「香港人一個持續嘅創舉」，亦希望學聯在提出立場前，「應先了解過去學聯做法及背景」，「可能係未成功，但唔應該抹殺、貶低(支聯會)做過嘅事」。

他指每年的維園悼念是「香港人一個持續嘅創舉」，每年一次不代表儀式僵化，反而是一種本著良知的習慣，蔡認為即使支聯會被取締，仍會有人在沒組織下，前往維園、拿著白燭悼念。他又以王維林擋坦克比喻支聯會的付出，「係明知有危險都去做，如果知道有風險，有幾多人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