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從「李波事件」到「林榮基事件」　一國兩制的考驗

店長林榮基返港後召開記者會講述在內地被拘禁的過程，銅鑼灣書店事件再次成為香港人關注的焦點。林榮基所言是否全屬事實和事實的全部？為何他的說法與其他一些當事人說法相互矛盾？他的動機是什麼？他有多可信？他是英雄還是機會主義者？

這一切其實都無關宏旨。香港人應該感謝林榮基，沒有他今次的敢作敢為，銅鑼灣書店事件也許會不了了之。林榮基以令人吃驚的方式提醒我們，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踐正面臨挑戰，港人、香港政府和中央政府都不可以掉以輕心。

《香港01》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非常明確。李波在3月24日返港，在4月1日的周報社論，我們以《豈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李波事件」中央仍欠港人一個清楚解釋》為題，明確提出中央政府和特區政府要把事件的真實情況說明白，以緩解港人對一國兩制是否受到破壞的焦慮。我們同時指出，倘若「李波事件」涉及「越境執法」，就是違反中共「依憲治國」的底線，也是對一國兩制核心精神的挑戰。處理不當，將令中港之間本已脆弱的互信關係雪上加霜。

我們一直把討論集中在李波身上，並非無因。記者會後林榮基成為媒體追訪的對象，但我們仍應把握着問題的癥結和討論的焦點。「林榮基事件」與「李波事件」有本質上的不同，不可混為一談。李波在香港經營書店，不可能觸犯中國的「非法經營罪」；他人身在香港，極可能是在內地人士「 陪同 」之下，從不尋常而且應該是非法的渠道離開香港越境進入內地。

林榮基是把沒有國家允許的書籍帶返國內，並將這些「禁書」寄往全國各地。因此，他有可能觸犯了中國走私或非法經營的相關罪行，特別是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進出境印刷品及音像製品監管辦法》中禁止進口「攻擊中國共產黨、詆譭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印刷品」的規定。此外，林榮基不是在香港被帶走，而是在過關之後在內地境內被執法機關扣留。也就是說，國內的執法人員是基於內地相關法律，於管治轄區內，拘留干犯中國法律的相關人士。

這不是說「林榮基事件」不值得港人關心。他在不獲准與律師或家人接觸的情況下被拘禁長達8個月之久，也突顯了中國執法和權力部門的專制。中國執法部門拘捕港人，理應按通報機制通知香港政府，為何沒有這樣做？這一次通報機制失效是常態還是例外？

這些問題香港人都有權知道答案，並積極捍衛林榮基的合法權利，但他們最大的憂慮，是內地執法人員無視一國兩制越境執法拘捕港人，然後將他帶返中國「協助調查」。事實上，林榮基和銅鑼灣書店其他人都是在李波「失蹤」之前一段時間被拘捕，卻沒有多少港人關心，這顯然是因為他們都是在中國或海外被捕，只有李波一人在香港被帶走。李波事件發生後，港人才將當事人的遭遇與自己的經歷捆綁在一起。我們說「李波事件」挑戰港人對一國兩制的信心，是在港人心目中產生了極大的信任危機，就是這個意思。

在香港有效實施一國兩制是中國的國策。去年年底，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中南海接見行政長官梁振英，強調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踐雖然出了一些情況，但中央貫徹一國兩制的方針堅定不移；並必須確保一國兩制在香港的實踐「不走樣」和「不變形」。

問題是要在一個國家實行兩種制度，不能單靠長官意志和國家領導人的決心，還取決於政府官員和社會各個階層對國家的信任和對制度的信心。一國兩制是中國領導人鄧小平在上世紀80年代為實現國家統一目標而提出的概念和憲法原則。這是史無前例的大膽構思，既是史無前例，它的成功實踐自然沒有先例可援，香港人向來實際，比較重視可計算和可量度的眼前利益，要他們相信甚至將希望寄託於一套不曾成功實踐過的概念和原則，是要他們做一件違反他們習性的高難度事情。

因此，香港要落實一國兩制，先決條件是建立香港人對它的信心。香港人對一國兩制並非全無信心，否則回歸後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從外國回流返港。他們只是信心不足，容易動搖，「李波事件」在社會引起的動盪就是明證。

林榮基在記者會上所作最爆炸性的「披露」，是李波私底下向他承認被中國執法人員強行帶返內地，雖然其後李波對此斷然否認，已足以令港人對一國兩制的憂慮再次升溫。要知道，信心是要一點一滴累積而來的，建立信心需要經過一段漫長而艱辛的過程，但打擊信心卻容易得多——有時只需播下令人生疑的種子，假以時日，它就會開出令人信心動搖的果實。

我們必須從這個角度理解「李波事件」可以造成的破壞性後果。今日的香港早已草木皆兵和充斥着陰謀論，「李波事件」只會為恐懼販子兜售的故事和陰謀論者編織的陰謀增加可信性。

要恢復香港人的信心，事件必須得到北京的高度重視和認真處理。既然全國人大委員長張德江可以打破常規來港與泛民破冰，今次北京為何不可破格處理這宗破壞一國兩制在香港實踐的嚴重事故，給港人一個交代甚至承諾「事情不會重演」？這樣，將會令大多數港人感受到北京釋出的善意與實踐一國兩制的決心。

我們相信，處理得宜，「李波事件」可以是一個契機。有效實踐一國兩制是香港得以成功和長治久安的關鍵。對制度的信心必須建立在對它的正確認識之上，重新開始真正認識一國兩制，希望是「李波事件」帶給港人的意外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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