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稿】中日何故依戀航空母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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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葉鑑
近年中國先後有「遼寧號」及「001A號」兩艘航空母艦下水,日本海上自衛隊四艘「日向級」與「出雲級」護衛艦亦被外界視作「準航母」,而今年適逢世界首艘航空母艦「競技神號(HMS Hermes)」設計完成100周年,不禁讓人問是什麼原因讓中、日兩國熱中發展這種已經有一世紀之久的老艦種?

(本文原載2017年5月9日《香港01》周報第59期B05版,按此訂閱周報

自從航空母艦在上世紀初面世後,它一直是大國海軍爭先發展的艦種,並在二次大戰當中取代了戰列艦的海上霸主地位,成為新一代的主力作戰艦艇。儘管冷戰時期核戰爭理論流行,一度令各國思考航空母艦存廢,但基於遠程打擊、快速部署及協同作戰能力的優勢,航空母艦至今仍然是海軍發展不可或缺的一員。對中、日兩國來說,航空母艦更是日後可能出現島嶼主權爭議時的重要艦隻,無論是兩棲登陸抑或遠洋艦隊作戰,中、日海軍都得依賴航空母艦。況且在現代戰爭的大環境下,發展航空母艦不但具備實戰作用,同時還屬於改善戰略勢態的必要之舉。

服役儀式中的「出雲號」,該級艦隻是日本海上自衛隊現役艦隻中噸位最大的,服役後將擔任第一護衛隊群旗艦。

兩棲登陸作戰 火力投射支援

今日中國絕大部分戰略目標,無論維護南海諸島、釣魚島主權,抑或必要時以武力收復台灣,都需要進行兩棲登陸作戰。航空母艦的主要實戰功能,正正是配合這種登陸作戰的「火力投射(fire support)」,亦即利用它的艦載機確保制空權和轟炸岸上目標。登陸部隊在灘頭作戰初期的火力有限,航母艦載機的打擊能力往往是他們的救命稻草,同時還可以避免登陸部隊受到敵方空中打擊;如果航母配備運輸直升機,那麼登陸部隊甚至可以透過它們挺進內陸,直接打擊縱深內的重要目標。

或許有人以為,中國沿岸地區設有大量軍用機場,單靠它們的岸基航空兵力也能夠達到類似作用,毋須大興土木建造航空母艦。但要知道岸基戰鬥機有航程限制,在戰場的滯空時間不長,實際等於分散了空軍支援登陸作戰的兵力;近年中國急於經營永暑、渚碧、美濟礁「鐵三角」堡壘機場,便是希望克服沿岸空軍無法在南海長期作戰的問題。況且沿岸機場駐兵距離灘頭戰場始終較遠,其執行對地打擊任務的反應時間,必然長於近在眼前的航母艦載機,而在主權爭議隨時擦槍走火的情況下,這種時間差明顯難以負荷。

同樣,為了應對與中、俄、韓等國疆界爭議,日本近年亦積極增強兩棲登陸作戰能力。早於2013年,日本公布《防衛計劃大綱》,計劃參考美國海軍陸戰隊建設3,000人的「水陸機動團」,而其教育隊已於今年3月成立,明年將隸屬陸上自衛隊正式投入服務,一般認為其主要職務就是專門防衛和奪取尖閣諸島(釣魚台列嶼)。此外,2015年修訂《日美防衛合作指針》時,內容又新增了「島嶼作戰」一項。唯有放在這種軍備發展策略的背景下,我們才可以理解日方為何部署多達四艘載機數、運輸能力不亞於他國同型艦的「準航母」。

日美聯合演習中的日向號直升機護衛艦(前方),後方是美軍華盛頓號航空母艦。與後方的支援艦隻比較可知其尺寸之巨。

遠洋艦隊航行 預作防空反潛

另一方面,中、日兩國艦隊圍繞南海問題上有機會出現遠洋衝突,因為前者希望突破美軍第一島鏈、建立可以遠離岸區作戰的「藍水海軍」,後者則要根據《平和安全法制整備法》及《國際平和支援法》(即俗稱的「新安保法」)出兵協助盟友,而航空母艦在此情況下依然會擔任重要的角色。在遠洋艦隊裏,航空母艦能夠進行空中預警、防空及反潛工作,藉此強化艦隊整體作戰能力。縱使二次世界大戰以後防空飛彈出現,各國仍然不計成本建造航空母艦,實際上也是因為這種推動艦隊協同作戰的作用。

受到地球曲面弧度限制,艦載雷達對水面、空中的目標探測距離十分有限,但若由航母派出搭載雷達的預警機作偵察,艦隊偵測距離便能大為提高,並且加快面對攻擊機群或反艦飛彈的反應時間,以至為飛彈作中繼引導以延伸艦隊的有效射程。像「遼寧號」、「001A號」等中國海軍的大型航母要配備預警機絕非難事,而其艦載機更清楚地表明了艦隊防空的任務。至於日本海上自衛隊的「出雲級」護衛艦,雖然表面上無法起降定翼機,但只要搭載預警直升機,它們依然可以充當艦隊耳目。況且日本一系列「準航母」能否透過改裝來收容垂直升降定翼機,在日方多次否認後至今仍屬未知之數,畢竟舊日本海軍於改裝航母方面的經驗可謂相當豐富。

假若南海爆發衝突,中、日兩國作戰艦隊皆得孤身深入遠洋,其時不論是交戰抑或為南海諸島部隊進行補給,航母的防空支援能力將顯得無比重要。現代的空射反艦導彈射程動輒達數十以至數百海里,水面艦艇從捕獲目標到採取應對手段時間再長也不會超過數分鐘。即使中、日兩國海軍艦艇已經配備能同時應付多個目標的相控陣雷達系統,但單憑水面艦艇對付空襲仍然是相當被動,兩國艦隊加入航母或「準航母」之後,情況便截然不同。中國航母應該能在敵方發射反艦飛彈之前,盡可能將來襲機群消滅;即使日本的四艘「準航母」,也會透過直升機的空中預警,為艦隊爭取更多受反艦飛彈攻擊的反應時間。

還有一點不得不提,航空母艦在反潛作戰方面的價值,亦是讓中、日對它趨之若鶩的原因。早於二戰時期,盟軍便曾將貨船改裝成護航航空母艦,以保衛運輸商船不被軸心國潛艇擊沉,而戰後拖曳聲納、聲納浮標、紅外線偵測器等技術面世,更進一步加強航母這種反潛角色。論今天中、日海軍潛艇戰力,中方大致勝於量多、日方長在質優,結果就是雙邊都要注意反潛武力。日本海上自衛隊自1970年代就銳意發展具有大機庫的直升機驅逐艦,其後的「日向級」及「出雲級」直升機護衛艦,更有着明顯的反潛任務取向。中國「遼寧號」服役後,艦載機可打擊日本水面艦艇或直升機的反潛任務,從而為中國海軍潛艇提供更好的作戰環境。

彰顯軍事力量 威懾假想敵人

除了上述戰術作用以外,航空母艦在戰略部署方面亦有重要地位。畢竟設計航空母艦需要尖端科技,一個國家自行整合、生產航母,已經足以顯示其軍工業水平,況且航母必須結合其他艦隻協同作戰,故其存在亦能顯出一國艦隊整體之訓練及作戰能力。中國海軍過去給予人落後、陳舊、弱小的感覺,可是今日中國航母下水卻提供了鐵一般的證據,表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國防實力的突飛猛進。

就算身處和平時期,航空母艦也具備威懾假想敵的作用。比起僅能於開戰時出發赴戰的陸、空軍,航母卻可以在預期出現危機之際,先行開往附近水域進行「戰略威懾」。例如近年南海發生主權爭議,中國便派出海軍航母戰鬥群,藉此威懾該區國家。特別對近年提出「重返亞太」的美國來說,中國航母下水意義尤其重大。因為此舉表示中國海軍艦隊獲得脫離岸基航空網的遠洋作戰能力,即使一時之間未必能與美軍一爭長短,但亦可預期它將具有「反介入和區域阻絕(anti-access and area-denial)」的能力,從而使得美軍在亞太部署時需要多加考慮。

與此相對,中國航母面世亦令日本海上自衛隊航空戰鬥力薄弱的缺點變得更為明顯,故此為了維護戰略均勢,日方未來大有可能會繼續加強艦隊航空能力,以抗衡中國的「戰略威懾」。近年日本下水的四艘「準航母」便繼續按傳統分別擔任四個不同護衛隊群的旗艦,在維持原有編制的同時,以數量優勢分散中國海軍航母注意力。此外,儘管日方多次強調目前四艘「準航母」並無能力操作定翼機,但作為美軍新型F-35A戰機的客戶之一,日本有可能繼續購入去年美國海軍陸戰隊配置在「美利堅號」(USS America LHA-6)兩棲突擊艦的F-35B短距垂直起降戰機,並相應改裝「準航母」,屆時這些「準航母」就與升級成正式航母無異,從而減弱中國航母對於日本的威懾力。

雖然因為國力或條約等現實條件的限制下,中、日艦隊一段長時間內沒有航空母艦服役,但在過去數十年間兩國均不約而同地發展艦隊航空戰鬥力。近年中國視航母為改善遠洋作戰能力、宣示國威的重要途徑,日本想靠「準航母」繼續維持其反潛優勢。這個趨勢說明,兩國爭端儘管未必升溫至高強度戰爭,但航空母艦對兩國而言均為兼具威懾性和實用性的重要軍備。它在戰時為艦隊提供即時空中預警、防空及反潛力量,而在和平時間則執行「戰略威懾」的任務,足以打亂假想敵的軍事部署。結合以上種種理由,不難理解何以航空母艦成為兩國主力發展的艦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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