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來稿】世上最勇敢的決定，就是為人父母

文：孔曼

常聞世上最勇敢的人是消防員。但我認為最勇敢的人是你。

你我也曾年輕過，你跟我同上中學，同上大學，各有各生活，然後你決定結婚進入人生另一階段，我也亦步亦趨，緊隨你的節奏走進教堂。然後你決定再踏前一步，成為別人的父母，但這次我卻步了，我不敢，打從心底不敢。

我站在父母的世界之前，我只敢遠望，我只敢去附和，我非常樂意為你的新生兒添置各種小物，為你帶來一期又一期的育兒月刊，為你到網上搜尋各種育兒小秘方。我做盡了一切，我也非常清楚受孕前、孕期、產後的各種變化與身心靈的需要，這一切我都預備好了，就只欠自己當上母親。但我不會。

因為我太懦弱。

世上最勇敢的事是為人父母。你也曾年輕過、壯健過、美艷過，你經歷過當人兒女的時期，你知道你孩提時最愛父母，我還記得小時每次爸媽問我最愛那個，我都會答媽媽，然後到媽媽走遠了，我會再走到爸爸身旁小聲說其實我最愛是你。小時侯不懂甚麼是最愛，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喜歡爸爸媽媽，他們就是生命的全部，最大的後盾。

然後人漸漸長大，上了小學以後，感覺上給父母的愛好像分薄了一點，由於學業成績的關係，和父母之間就加多了一把厚木尺，大家的愛好像疏遠了一點。上了中學以後，同學朋友見面多了，能分給父母的愛就更少，時間亦更少，然後自我成長的意識漸長，就更覺父母麻煩討厭，彼此的磨擦日漸加深。記憶所及，整個中學時期都好像從沒跟父母擁抱過，無論大事小事，好事壞事，大家都好像隔著一面厚牆，牆上有幾個洞，你可以探頭過去，知道對方生活正常就好，就是不太關心。

你愈大就愈覺得父母礙手礙腳，他們的每句說話都能挑起你的反抗神經，以前一個個甜蜜擁抱一去不反，換來只要彼此手肘輕輕一碰立時厭惡感湧上心頭。你要一直成長，一直忽視，直到有一天，你突然發現父母不再為你動氣，生活失去活力，一切都表現出平淡無趣的樣子。然後，那一刻你終於知道，他們老了，而你心軟了、後悔了。

你開始再次學習如何愛你的父母，這麼多年的冷漠，你的身體都僵硬了，你要時間去練習，去突破，重新發掘愛。那是充滿重重難關的事情，一面實行你一面想返回原先那個自私的自己。你會不斷爭扎、碰壁、氣餒，然後他們會用比你成長得更快的速度變老。

最後，你決定為人父母。

你明知道你的孩子將來會如何對你，就如你小時侯如何對待你的父母一樣，但你仍然充滿勇氣去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你勇敢地衝進一個你熟知的糖果世界，你都知道起初的一切都教人如此甜蜜生醉，為了你的孩子你可以傾盡一切；然後你亦知道糖果背後，將會迎來無限次的刀割心痛。

你明知道，但你仍然敢為，因為你同時亦知道那份厚重的愛將是你一世最大的獎賞。如果沒有了孩子，人生的確是有一份遺憾，你的美好，你的一切都無以為繼；到你離去一刻，亦不會再有人記起。電影Coco最令人傷感的地方，是你最終都會被世人遺忘，那只是遲早的問題，但能夠有子孫在你墓前淡淡地叫你一聲「太公、太婆」其實也不賴。

父母，是世上最勇敢的人，明知會受傷害仍義無反顧地去愛，我打從心底尊敬你們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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