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思維】分清巧合、相關和因果的關係 不做「死理性派」父母

撰文:開卷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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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很多人都容易犯一個普遍的思維毛病,經常將純屬巧合的事情歸納為因果聯繫,因果分不清,結果總是令自己誤判形勢或做錯決定。巧合、相關和因果的關係可以怎樣理清?請見下文分享。

我們之前分析了市面上那些容易引起父母焦慮的育兒文章,其實用科學思維稍加分析,就能辨別真假。

一提到科學思維,大家想到的可能都是在實驗室裹做實驗的科學家,設計實驗啊,隨機分組啊,控制變量啊,設置實驗組合對照組啊,聽起來離生活很遙遠,也不太容易理解。其實拆開了講,科學思維是一套思維方法,它幫助我們更清晰世界的本質,不僅科學家需要它,普通人也需要。

讓我們想一下,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很熟悉:今天早上出門太慌張忘了戴手錶,結果開車上班的路上居然被連環追尾了。我可是十年不違規、無事故的好司機啊!我的那隻手錶是爸爸送的,一定能辟邪,以後一定得常戴着。

早上出門太慌張忘了戴手錶,結果開車上班的路上居然被連環追尾了。(Lechon Kirb/unsplash)

我們來簡單分析一下這件事情的邏輯:發生了一件事A(忘了載爸爸送的手錶),同時或者隨後發生了另一件事B(出了車禍)。於是A導致B,A是B的原因,B是A的結果。

好了,現在我來考考你:上面這種說法,問題出在哪裹?

兩件事同時或者先後出現,和兩件事有因果關係,這裹面的差別大了。我們先討論討論:如果兩件事A和B同時或者先後出現,除了因果關係,它們之間還可能有甚麼關係?

如果兩件事A(忘了載爸爸送的手錶)和B(出了車禍)同時或者先後出現,除了因果關係,它們之間還可能有甚麼關係?(Laura Gariglio/unsplash)

1、巧合

一個最直接的可能性當然是,兩者純屬偶然的巧合。比如忘戴手錶和連環追尾,從常理推測可能就是純粹的巧合。每天我們都有一定的犯錯誤概率,比如忘帶東西、開車不小心,一天內出兩個錯誤一點也不奇怪。

2、相關

如果這個倒霉的人之後一個月又出了三次交通事故,每次恰好也都沒有戴爸爸送的手錶呢?當然,我們仍然可以用巧合來解釋;但是它們畢竟是同樣的巧合,連續發生的可能性比較小。這時候我們往往會猜測,兩件事也許確實有關聯,或者說,它們確實是「相關」的。還有一種可能,兩件事總是同時出現確實不是純粹巧合,它們都是另外一件事的結果。比如,這個倒霉的人可能最近一個月加班太多、睡眠不足,早上出門的時候總是昏昏沉沉,因此忘戴手錶也好,開車出事故也好,其實都是加班太多、精神渙散的結果。

3、因果

真正的因果聯繫,是一件事導致了另一件事,缺了它,另一件事就不發生,也就是說,它導致結果的真正原因。因果在現實生活中總是被過度運用,巧合並不意味着相關,相關也不意味着因果,我們一定要學會區分。

我們為甚麼會被巧合和相關一再欺騙?

我們為甚麼會被巧合和相關一再欺騙?(Bruno Aguirre/unsplash)

1、相關與學習

你可能會覺得,要識別巧合=相關、相關=因果的邏輯把戲似乎也不太難,為甚麼到了現實生活中,看到「別人家孩子」的育兒體驗,看到各種標題黨的文章,我們的焦慮情緒還是會被激發,我們的大腦還是會上當?

說來很有意思,動物的神經系統——當然也包括人類的大腦——本質上都是巧合學習者。換句話說,我們的大腦天生就很容易把巧合理解成相關,把相關理解成因果。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我們先來看兩種經典的學習行為。

一種可以形象地叫作巴甫洛夫的狗。用一條狗做實驗,搖鈴鐺的同時給狗骨頭啃。久而久之,哪怕研究者只搖鈴不給骨頭,狗也會自動流口水。這是因為,在經過訓練的狗狗看來,鈴聲和食物總是一起出現,鈴聲會帶來骨頭。

用一條狗做實驗,搖鈴鐺的同時給狗骨頭啃。(Aditya Joshi/unsplash)

另一種可以形象地叫作斯金納的鴿子。把一隻鴿子關進一隻封閉的箱子,箱子裹面有一根可以按動的杠杆,按一次就會掉出一塊食物。在箱子裹訓練幾次,鴿子就能學會自己按杠杆找食物吃。同樣,這也是因為鴿子能夠發現杠杆和掉食物總是一起出現,按杠杆就會帶來食物。

對這兩類學習行為的生物學研究貫穿了整個20世紀,並深刻影響了教育學、心理學、經濟學等學科。在人類的學習行為中,這兩種學習都會出現(同時還有第三種,也就是所謂觀察性學習)。

兩種學習當然有着深刻的不同之處:巴甫洛夫的狗是將兩種環境刺激(鈴聲和骨頭)聯繫在一起,斯金納的鴿子是將一種自身的行為(按杠杆)與一個事件的出現(掉食物)聯繫在一起。

你可能已經發現,不管是鈴聲和骨頭,還是按杠杆和掉食物,本質上並沒有甚麼緊密的因果關係在驅動——就算有,也是人類觀察者有意設置的。哪天他不高興了,可以隨時終止這個脆弱的因果性。

不管是鈴聲和骨頭,還是按杠杆和掉食物,本質上並沒有甚麼緊密的因果關係在驅動。(sohel yousuf/unsplash)

2、相關與大腦

我們人類也是相關性學習者。早在1949年,加拿大心理學家唐納德·赫布(Donald Olding Hebb)就在他的巨著《行為的組織》裹提出了所謂的赫布定律,試圖在微觀層面解釋學習和記憶的發生。

這個定律的內容很簡單:大腦裹兩個神經細胞同時被激發的話,他們之間的聯繫就會被加強。雖然這背後有很多約束條件,但是我們仍然可以這樣理解赫布定律,它就是微觀層面的「相關性學習」,兩個毫無因果聯繫的事件只要總是成對出現,我們的大腦就會建立起兩者間的聯繫。

而且,在漫長的自然進化歷史上,我們的大腦天然地關注相關性,很可能是對的。

讓我們假設一個場景:

一個原始人正在草原上追逐羚羊,這時候突然聽到了巨大的虎嘯聲。他應該怎麼做?

在多數人的邏輯裹,「巨大的虎嘯聲」和「附近出現老虎」這兩件事是會一同出現的,甚至是高度相關的。(Chandler Cruttenden/unsplash)

如果這個原始人是個巧合或者相關性的信徒,他估計會掉頭就跑。在他的邏輯裹,「巨大的虎嘯聲」和「附近出現老虎」這兩件事是會一同出現的,甚至是高度相關的。附近出現老虎是一件要命的事,因此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但如果這個原始人是一個死理性派,對於真實的因果關係特別在意,他的選擇就應該是不管不顧繼續追羊,或者停下來走向虎嘯的方向,看看究竟有甚麼。

因果如果嚴格探究因果關係的話,虎嘯本身並不一定說明老虎出現,更不意味着會要命。也許天上打雷、地下颳風起來像虎嘯呢?也許確實有老虎,但是它正在走開,根本不會來吃人呢?也許這只老虎生了重病,吃不了人反而成了原始人口中的美味呢?

虎嘯本身並不一定說明老虎出現,更不意味着會要人命,也許這只老虎生了重病,吃不了人。(shambam/unsplash)

但是我們也很容易想到,在人類數百萬年的進化史上,在地球生物數十億年的進化史上,能夠活下來繁衍後代的是巧合和相關性信徒而不是死理性派——後者很可能在一次次對真相的探究中葬身虎口。

因此,對於能僥倖活在今天的世界上賺錢玩耍帶孩子的我們來說,每個人都長着一顆對巧合和相關性信息異常敏感、對因果關係比較遲鈍的大腦。我們特別需要用這顆歷經億萬年進化打磨出來的相關主義大腦,不情不願地做個死理性派,小心翼翼地用人類獨一無二的理性,來看穿相關性的重重迷霧,看清相關性背後的因果關係。

《寫給父母的未來之書》書封。(萬里機構)

以上內容節自錄《寫給父母的未來之書》

作者:郝景芳、王立銘

出版社:萬里機構出版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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