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要懂:批評愈尖銳,可能代表你表現愈好

撰文:李立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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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看得起你的東西,才認真地批評你的東西,這在論文答辯中是適用的。
李立峯
(Getty Images)

研究生大事 論文答辯多於夏天舉行

在大學裏,夏天是研究生論文答辯的「旺季」。論文答辯本來沒有固定日期,總之寫完論文,指導老師認為水準達標,就可以安排。不過,準時畢業的會在夏天答辯,延期的有時也會有各樣原因,到暑假才做。

對研究生來說,答辯是大事,一兩年甚至多年心血,能否過關,就看今朝。以前在美國讀書,樓下社會學系的博士生,在答辯前會自製一張幽默過癮的海報,掛在研究生辦公室牆上,就像預告電影上畫般,預告自己當主角的論文答辯將要舉行。

論文答辯會的形式,每間大學稍有不同。在中大新傳學院,參與者有指導老師、兩位論文委員會成員,和一位校外評委(如果是碩士生,校外評委無須出席)。另外,答辯開放讓同學列席。如果是一位準時用兩年時間完成論文的碩士研究生,到答辯時,一起進研究院的同學仍在學院,列席者也較多。去年做一位碩士生的答辯會主席,一進房間,見到十幾位列席同學,那學生的論文題目剛好是數碼媒體與「社會資本」的關係。我開玩笑說,看來她的社會資本真的很充裕。

提問多時間長 不代表論文質素差

論文答辯的氣氛,頗視乎在座的老師是什麼人。一些未畢業的同學去觀察別人的論文答辯會,其中一個目的,可能就是要看看不同老師在答辯會中的「風格」。在美國讀書時,一位教授說,答辯會中最難應付的是初出茅蘆的助理教授,因為他們不能在前輩教授面前失威。但以我在中大的經驗,又不像有這種情況,看的還是個人性格。

論文本身的水平,當然也會影響答辯會的氣氛。但不要以為論文愈好,答辯就越輕鬆;論文愈差,老師的批評和問題一定會越多愈尖銳。其實不然。

不要臉地自我吹棒一下,當年自己博士論文答辯翌日,在辦公室遇到論文委員會中的一位教授,他說:Francis,你的答辯會,是我過去幾年來參與過的最困難的一個,但那顯示大家對你的尊重(but that's a sign of respect)。即是說,如果老師們覺得那位學生的東西沒有什麼值得討論,或那位學生的水平根本回應不了某些問題,大家不會浪費時間去問。問尖銳的問題,首先是大家覺得值得這樣做。

所以,6 月底,有位博士生論文寫得很不錯,一般用個半至兩小時的答辯,他用了兩個半小時以上,那位博士生,名字叫區家麟。他論文的題目,是香港傳媒的「constitutive censorship」,一種比自我審查更基本、更結構性的審查狀態。研究共訪問了數十名記者,寫了 400 多頁,有很多有價值的東西,所以他自己的presentation overrun,大家也問到 overrun。

電影《霍金:愛的方程式》中主角霍金在論文答辯會接受教授們的提問。(電影宣傳片擷圖)

論文提出原創性概念 老師認真批評

幾天前,另一位博士生鄧鍵一答辯,幾位老師就衝着他論文中最重要的概念建設,問了很多問題。

簡單地說,鄧鍵一處理的是社會運動、政府、媒體和社會事件的互動,如何影響社會運動能得到什麼成果。在概念上,他將社會運動成果(movement outcome)分成論述及實際政策兩方面。將兩方面結合,就出現四種可能性:

一、政府無論在論述及政策上都無回應;
二、政府挪用了社運論述,但沒有推行社運追求的政策,例如過去多年,特區政府通過「保育」和「活化」來包裝的政策,其實大都不是社會運動原來的訴求;
三、政府接受了社運的政策訴求,但沒有接受社運的論述,例如最低工資;
四、政府同時接納了社運的論述及政策訴求。

他把這四種可能性稱為維持現狀論述挪用現實回應負責任的管治。然後,研究問題就出來了:

在什麼條件和互動下,會出現論述挪用或現實回應這種局部成果?如果論述挪用或現實回應出現,會再進一步達致負責任的管治嗎?

論文當然還有很多其他東西,但幾位老師最欣賞的似乎就是以上的社運成果分類法。它具原創性,可以點出一些重要而實際存在的現象,以及提供了很多分析的可能性。但正因為那概念分類的潛力頗大,大家覺得論文在概念闡釋上還有很多改進空間,所以大家都問了很多問題。最後,論文通過了,但需要修改。當然,極少論文是不用修改的。

人家看得起你的東西,才認真地批評你的東西,這在論文答辯中是適用的。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