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評】被城市邊緣化的「鄉下佬」　英國脫歐反撲戰

無獨有偶，留歐和脫歐陣營也是「黃藍之爭」。以地圖方式展示的英國脫歐公投結果，在一大片代表脫歐派的藍色之中，除了北方的蘇格蘭因經歷前年的蘇獨公投而另有盤算之外，「黃絲」重鎮均是散落於英倫各處的城市地區。一目了然，這是個城鄉差異問題。

在漂亮的「取回自主權」之口號背後，移民政策才是脫歐之爭的重點。不要跟我說是尊嚴問題，對大部分民眾來說，都是飯碗和福利問題。脫歐陣營到處開的旅遊巴上寫着：

「我們每周送3.5億英鎊到歐盟，用來支持我們的醫保系統吧！投脫歐一票」

移民政策好與壞　大城市首當其衝

此說法已被無數學者和英國統計處踢爆是個大謊言，但對一班在投票結束後才去GOOGLE＂what is EU?＂的人來說，事實大概不太重要。

來自英法海峽彼岸的人口可以自由出入，對這個島國的人民來說是一件難以容忍的事。不少城市學者如牛津大學移民政策與社會研究中心（Centre on Migration, Policy and Society, COMPAS）主任米高基斯（Michael Keith），都關注到移民對城市空間和生活的影響。移民政策雖是國策，但其影響，不論好壞，都主要體現在城市生活中。「世界是平的」的正確解讀是「世界的城市是平的」，城市在全球化之一擔當了樞紐角色，人和資金的流動絕大部分只會經過城市，例如香港人到英國生活，也多聚集在倫敦、利物浦、伯明翰等大城市，較少會跑到英國北方小鎮去定居。移民人口主要在城市之間流動，例如人口增加造成的房屋問題、不同文化背景造成的種族共融問題等壓力，市政府都是被動地接受國策帶來的後果。

城市化好處　鄉郊人冇份

可是，從脫歐公投結果看來，城市人卻更傾向支持留歐，亦即支持自由人口流動和外來移民。城市的本質就是海納百川，雖然租金愈見高昂，同時卻更受惠於不同文化和思想而更有活力。城市人身邊總有朋友來自歐洲，年輕人憧憬到歐洲生活和見識的機會，他們對自己的身分認同除了是「倫敦人」，更是「世界公民」——追本溯源都是一種對多元文化的認同。

在倫敦聽過一個說法：你不用到世界各地，因為世界各地都會來倫敦找你。多元化生活選擇，來自各國的美食和商品、文化交流的機會等等難以量化的好處，都無法和鄉郊居民分享，英國因留在歐盟而得到的出入境之便、新移民提供的低廉勞動力、以及房屋需求增加帶來的資產增值，鄉郊居民統統都用不着、看不見。對可能一年也不見一個外國訪客的小鎮居民而言，這些所謂「多元文化」根本是惡夢：為什麼我要去了解其他文化？為什麼要跟非我族類的人分享家園？手持英國和歐盟旗幟的男女再親咀多幾次，西班牙和意大利對於他們來說仍不過是偶爾去渡假也不錯的地方。

被城市人遺忘的「鄉下佬」　

有在倫敦生活的朋友在開票前曾預言，留歐派至少會贏 10 個百分點，那是根據他身邊的朋友立場做的「統計」。另一個朋友則跑到鄉郊一間酒吧做「民調」，結果是 100% 支持脫歐。城市人的傲慢在於忘記了世界上有一大群人未必喜歡和適應「變幻原是永恒」的生活方式，這種城鄉差異往往不被理解。更甚者是政客、學者、商人和媒體，統統都集中在城市，尤其是自認為是世界中心的倫敦。即使在公投後仍竭力塑造留歐派不諳世情的「鄉下佬」形象，以為只要將不同想法的人邊緣化就萬事大吉。他們自覺進步、包容，也不過是另一種封閉——只限於在熟悉的環璄、跟共同想法的人打交道。一旦談不攏就忙着表達立場、割蓆和把對手先往死裏打。

城市人擁抱全世界，卻忘記了好好了解和照顧自己的國家。如果城市發展以犧牲鄉郊生活素質為代價，這並不代表進步。有人說這代表一人一票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倒覺得是一個很好的提醒，今次公投結果就是在城市化過程中一直被遺忘的、被當成後花園的鄉郊一次反撲，脫歐不是世界末日，如未來社會政策能照顧到弱勢的利益，脫歐倒成了修正錯誤的機會，正是民主制度可貴之處。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