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欺凌.來稿】一場不終止的史丹佛監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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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香港大學舍堂連環爆出欺凌醜聞,令筆者回想起自己大學時代宿舍的一件小事。

(資料圖片)

文:林添生(香港大學舊生)

筆者所住的舍堂屬於較新建成的一批,構思和籌辦活動時較少所謂傳統的限制。某年計劃迎新活動時,有部分人覺得可以在迎新中加入環節,去啟發新人對大學及舍堂內各種「權力傾斜」的情況進行反思,包括引入新型社會實驗,在活動前把所有人以抽籤分成三組,分別扮演絕對權力、絕對服從及旁觀者,在有限時間及空間情況下,試驗及觀察參加者的言行和反應。經過一番激烈討論後,籌委認為有關節目風險太高,最終告吹。

當時筆者並未聽聞甚麼是史丹佛監獄實驗。後來在社會學課堂上學會了,驚覺權力不平衡會扭曲人性的可能性,不禁心有餘悸。

「權力傾斜」是很多欺凌事件的源頭,而製造這種傾斜的,通常包括對傳統或已建立體制的維護、權力擁有者的不自律不自我約束、和受壓者的啞忍。

對所謂傳統或制度(例如「仙制」)的維護,讓一部分人合理化所有有相當歷史的做法、儀式,例如牽涉言語、精神虐待或身體暴力的做法,長達數十小時不眠不休的諮詢大會,或會以磨練意志為名而可能令參加者體力透支的活動。當這些在文明社會屬於踩界的做法,與大學的歷史、舍堂的傳統扣起來,加上學生對「老鬼」、「超仙」的尊敬(例如神化部分舊生,或數說某些社會賢達以前在學校的風光或風流事蹟),讓新生將對大學/舍堂生活的浪漫幻想,與該些類近欺凌的做法連繫,再加上出於恐懼或惰性而不去批判或推翻制度,便會令這場史丹佛監獄實驗的角色扮演遊戲永不止息。

這類權力傾斜的社會制度設計,大多有其原始原因。例如舍堂內要求新生唸熟其他堂友的資料、在與到「大仙」時必須打招呼、或在Mass Orientation中遵照某種程序及態度發言及被批判等,有說是來自六、七十年代,考進港大的都是社會上流家庭的天之驕子,所以「大仙」要挫一下新人的銳氣。這個原因在大專教育普及化後已不復見。再者,這些制度的建立基於兩個假設:第一是大學生普遍有批判思考,會對太過分的做法提出質疑,甚至會出現洩密者(whistleblower)加以制衡有關做法;第二是任何學生有權自由及不受干預地離開有關組織。

當大部分大學生變得盲從啞忍,或因朋輩壓力而拒絕向自己朋友的不合理行為說不,或缺乏理性思考分辨玩樂、欺凌與非法虐待的界線從而未能行駛成年人應有的自我約束,甚至渴望自己成為高年級生後變成手握權力的一方,可將當年屈辱報復於新一代時,這種權力傾斜就沒有得到適當制衡。

當一大群大學生在他們的小天地內,變成追求成為或接近權力核心的虛榮及興奮的一撮人時,他們忘記了大學及舍堂教育的初衷,忘記了甚麼是明德格物,這時候,教育者及社會只可以可悲並消極地,期望更多洩密者的出現,並暗地裡讚賞他們的勇氣。當有一天因為校園內有人以身試法,懷疑干犯傷害他人身體罪而令警察需作刑事調查時,又會否有人批評警察進入神聖的大學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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