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無明．來稿】在這個瘋狂世界，什麼才是正常

《一念無明》英文譯名為Mad World，既可指患上躁鬱症的主角的自身世界，因其在他人眼中就是一個瘋子；亦可指主角身處的這個世界，其實比所謂的「瘋子」還更瘋狂。

文：胡思

余文樂飾演的阿東，是一個捱生捱死、儲錢為準備和女友（方皓玟飾）結婚的上班族，下班後要照顧行動不便的病母（金燕玲飾），不辭勞苦卻每每換來母親的唾罵嫌棄。但見母親的病為她帶來極大痛苦，又遭丈夫拋棄，阿東面對辱罵時只能吞聲忍氣，長年累月積下的壓抑，就此積出了躁鬱症。

導演黃進曾在訪問中提及，躁鬱症就是香港人的特點。的確，城市急促的步伐、狹窄的生活空間、追不上的物價指數、緊湊的競爭氛圍等等等等，都教上至長者下至小孩的香港人喘不過氣來。如此壓迫，任誰也會有點煩躁抑鬱。只是阿東躁和鬱的程度比一般人嚴峻，到達一個再也無法抑制的地步，做出一些異於常人的舉動，就要被標籤為「瘋子」。

其實，阿東比戲裏任何人還要有人性。

在婚禮上，一對新人致詞激動落淚，座上賓客卻無一替兩人感動高興，只管談論自家兒女的成就、手上鑽戒多少卡，只有阿東覺得不妥，沉不住氣上台為一對新人抱不平，卻被台下的人恥笑他「痴線」、是「傻佬」。在婚禮上尊重主人家是合理不過的事，卻因為被診斷「有病」的阿東不是台下的其中一人，便被指責不正常，排擠在外。如果上台的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人，或是新人的父母，台下的反應又會否一樣？

阿東隨前未婚妻到教會，未婚妻藉「分享」對阿東作出大控訴，激發阿東病發，受不了一股衝出教會，主張包容關愛的教會，卻沒有一個人尾隨他，嘗試真的伸出援手，牧師只着眾人繼續祈禱。阿東崩潰地去了超級市場，未付錢便在貨架前把一包又一包的朱古力拆開啃掉，週遭的人只顧拍照，連曾多次有事拜託阿東的鄰居，看見他這副德性，非但沒有上前幫忙，還一臉惶恐，不動聲色的走開，似是生怕多留一會或會惹禍上身，之後又跟其他鄰居商量趕走阿東。阿東吃朱古力這行徑無異是怪，但引他爸的話：「佢有咩得罪你？」而要遭受旁人的冷眼和落井下石？

由始至終，唯有住阿東隔壁的小孩子沒有害怕。因為阿東對他好，他自然也對阿東好，什麼怪異行為在他眼裏都沒什麼。簡單且純淨的小孩子視覺，我們於成長間漸漸失去了。

當尊重別人被視為瘋狂；當沒傷害人被當作有危險性；當自殺案變得普遍；當「食花生」成為常態，汽車着火時，經過的司機是舉機拍照而非報警；當小學一年級生甚至幼稚園生補習也變得不稀奇……當世界瘋狂得不再瘋狂，到底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

想起一首歌……

旁人話你悲哀　不過在你眼中
清醒才悲哀　繁忙才悲哀
常人難道比瘋子更可愛

〈青山黛瑪〉何韻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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